成功的骗子能让我们心甘情愿地沉浸到他们所设定的场景中,聊天机器人也一样。伊丽莎(ELIZA)是20世纪60年代的一款简易的精神治疗软件,它能利用对话者言谈中透露的信息提问以更深入地了解对方的情况,它在模拟共情领悟力方面成效卓著。以下是一段对话示例。伊丽莎:“你今天感觉如何……想聊点什么呢?”对话者:“我觉得有点难过。”伊丽莎:“你认为感到难过是正常状况吗?”对话者:“不,不正常,你能帮助我吗?”伊丽莎:“你是希望我能帮助你吗?”当我们卸下问题带来的重担时,我们乐于进行会通过某种方式得到回应的互动。即便我们将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坦诚相告,伊丽莎也不会进行任何的价值评判。如果伊丽莎能够帮我们平复负面情绪,那我们为什么非要毫不留情地指出它不过是无法通过图灵测试的可怜虫,从而将事情弄得一团糟呢?我们只要回顾与思维相关的种种问题,便能轻而易举地断定伊丽莎其实是完全没有思维能力的。但是,当对话者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时候,他们已然做好了准备,要与伊丽莎一同营造虚幻的意识。
我们之所以可以同逼真的仿人对话者相谈甚欢或许与人类的进化史有关。进化心理学家假设人类大脑中内置了一种“超敏生物探测器”。在人类所处的进化环境中,当一种生物在侧我们却浑然不觉时,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是极其惨重的。明明空无一物却误以为身边有什么或许会造成些许不便,但当拿着长矛的仇敌站在我们一边,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时,这可能就意味着死亡了。进化赋予了人类在沙沙作响的树丛中和一反常态的自然现象中辨别危险的能力。
一棵树偶然比画出了人一样的动作可能会吓我们一跳,但我们不会就此将它纳入“心灵俱乐部”。我们会再度定睛望去,心里想着“那只是一棵树”。对于一个生物体是否具有思维能力这个问题,我们要区分两种判断——偶然型判断与深思熟虑型判断。许多由“超敏生物探测器”引发而被归结为思维能力的偶然型判断与关于思维的深思熟虑型判断是不同的。“超敏生物探测器”分不清真假思维主体。采用“聊天”策略的机器人或许能斩获勒布纳奖,但它们在“心灵俱乐部”却只能是过客,当我们对它们有了进一步了解后,我们随时都会将它们淘汰出局。人类会对所有迈入“心灵俱乐部”门槛的会员进行不断的检视,而21世纪20年代的勒布纳奖得主很可能禁不起这般推敲。勒布纳奖赢家很快就会如Sgt.Star和伊丽莎一样,成为“心灵俱乐部”的弃子。
当你没有遵照车辆的导航系统的提示拐弯时,你很难忽视系统应答声中流露出的失望情绪。导航系统机械地回复“路线重新规划中”,但你听到的却是“路线重新规划中……唉”。关于思维的既定观念告诉你,你的车并不会因为你没听从导航系统的建议而真的感到沮丧。汽车没有思维能力,也就不会感到失望。要对是否应当将机器人纳入“心灵俱乐部”一事做出深思熟虑型判断,我们所要调动的信息可不仅是与商用聊天机器人进行简短的聊天,比如与勒布纳奖得主进行25分钟的交谈就能够涵盖的。当你得知对话者运用了莱韦斯克所说的那些欺骗策略来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忽略其机械特征之后,你就会迅速撤回当初请它加入“心灵俱乐部”的邀约。(www.xing528.com)
我猜测人类对进一步升级商用聊天机器人的人造大脑,以实现其质的飞跃的兴趣并不大。我们兴高采烈地将“心灵俱乐部”的短期会员资格授予未能通过图灵测试的可怜虫Siri,这对于苹果公司而言是一剂强心针,但同时也意味着相对于提高Siri的仿真度,苹果公司或许会优先考虑其他更重要的方面。苹果的顾客想要像与真人对话一样与Siri交谈,结果Siri却告诉他们最近的药店在哪里。这样的对话至多只能换来“心灵俱乐部”的短期门票。人类的“超敏生物探测器”很容易让我们轻信一台机器拥有思维能力,但我们只会向这种蒙混过关的机器授予短期会员资格。只要稍微深入地审视,我们便会将它们踢出局。或许我们会觉得它们在勒布纳奖比赛中的夺冠场面令人叹为观止,但绝不会认为这些机器人证明了图灵观点的正确性。
现在,关于性爱机器人的争论甚嚣尘上。此前,我提到过社会隔离似乎是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的一大特征。当下,数字技术被迫扮演着满足人类最私密的需求的角色。利用人类的“超敏生物探测器”意味着充气娃娃的制造商对于如何将产品的仿真度进一步提升可能不是特别感兴趣,他们更在意的是增加各种能够直接迎合购买者欲望的特性。顾客更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能够满足更多需求的充气娃娃,而不是那些能在勒布纳奖比赛中展现优异智能水平的充气娃娃。充气娃娃的购买者大概也不会对能通过图灵测试的充气娃娃口中的五花八门的聊天内容感兴趣,尽管它们谈论的话题十分广泛。当购买者在事后反思时,他们或许会恍然大悟,知道这些充气娃娃是没有思维能力的,但是,他们与充气娃娃相处时太过忙碌了,以至于抽不出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充气娃娃的人造大脑与真正的有思维能力的大脑之间究竟是不是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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