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图灵测试的真实意义：思维与机器的辨别

我们见证了多明戈斯的预言——机器学习领域的进步终将迎来一种“能够创造出一切可以被创造之物”的机器。这一宏伟的预言源于哲学动机。1950年，图灵曾预计，在其论文问世的“大约50年”后，人类的编程技术便能登峰造极，“普通的询问者在5分钟的提问环节后，做出的判断的正确率将不会超过70%”。50年的时限已然过去，但我们却似乎还未拥有能通过图灵测试的机器。我们拥有各种超级脑力工作机器，却没有能思考的机器。

图灵的预言中包含两个侧面。他既是在前瞻2000年的计算机的形态，也是在预测2000年的人类对拥有思维能力的主体的种种看法。图灵承认，与他同时代的人并不愿意让计算机跻身“心灵俱乐部”，因为计算机外表上看起来并不像思维主体。但他坚称，我们必须规避这种偏见，不能以有色眼光去看待那些无法“在选美竞赛中艳压群芳”的潜在思维主体。图灵期待我们的态度能够转变，他期待“到了20世纪末，人类的用词和普遍的观点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得以对机器思维侃侃而谈而不必担心被驳斥”。

但我们现下对于“思维”的言论、理念似乎并未像图灵预期的那样发生了巨大改变，并且我们也不企盼未来任何时候发生此类变化。后图灵时代已经见证了许多“谈话机器人”或“聊天机器人”的诞生——设定通过文本或声音聊天的计算机程序。智能手机上的聊天机器人能告诉我们好吃的马来西亚餐厅在哪里。美国陆军使用的聊天机器人Sgt.Star则是专门解答有志参军的青年人的相关疑问的聊天机器人。关于入伍是否需要父母同意或是新兵是否有机会驾驶坦克等事项，聊天机器人提供的信息都十分翔实。但是，我们不会同意将Siri（苹果智能手机语音助手）或Sgt.Star列为“心灵俱乐部”的新成员。2011年，Siri的问世是苹果手机实现的一大飞跃，但它却不是区分苹果手机有无思维能力的标志。

苹果公司与美国陆军对于打造能通过图灵测试的机器毫无兴趣。那让我们想一想那些明确是为了通过图灵测试而开发的聊天机器人吧。勒布纳奖（The Loebner Prize）是为那些将图灵测试从思维实验转变为智能机器人实测的竞赛获胜者所设立的。参赛机器人与人类评判者展开文本形式的对话，人类评判者负责判断交谈对象是人还是聊天机器人。此奖项始于1990年，起初的交谈时间按照图灵的规划设定为5分钟。到了2010年，对话时间加长，赛事难度升级，评判者可以通过长达25分钟的文本对话试探对方，以确定对方是人还是聊天机器人。每年，该奖项都会颁发给赛事中在各种人类评判者和各种对话策略的考验下发挥得最出色的机器人。斩获勒布纳奖在编程界是非凡的成就。但是，在我们充分反思后，似乎也无意将问鼎勒布纳奖的机器人纳入“心灵俱乐部”。我们并不认为它们是拥有思维能力的机器。(www.xing528.com)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通过图灵测试来筛选“心灵俱乐部”的候选者很容易产生偏差。仔细思考一下，你就会发现那些专为帮助聊天机器人在勒布纳奖竞赛中有卓越表现而设置的策略其实与我们判断执行聊天程序的机器是否拥有思考能力之间毫无关联。假设你想加入一家上流人士专属的俱乐部，办法之一就是成为上流人士，另一种方法是装出上流人士拥有的气场和做派，而无须真正地成为他们。赫克托·莱韦斯克（Hector Levesque）评论道，图灵测试“将一切砝码都押在了欺骗上。最后，它想知道的已经不是计算机程序能否像人类一样顺利展开对话，而变成了计算机程序能否骗过对话者，让他们相信自己正与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交谈”。如果你计划用一款聊天机器人角逐来年的勒布纳奖，那么，你最好采用一些策略来分散评判者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你的机器人身上存在的缺陷。因此，用图灵测试检视聊天对象是否具有思维能力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人类并不会让准思维主体在经过短暂的试用期后就一劳永逸地加入“心灵俱乐部”，相反，我们会不断重新评估这些暂时被纳入“心灵俱乐部”的准思维主体所处的状态。让我们再回到那个上流人士专属的俱乐部的类比中，假意模仿恰如其分的举止、口音或许能让你获得俱乐部的入场券，但如果其他成员不停地对你进行检视，例如，询问“那么，你在伊顿公学（Eton College）时的历史老师是谁？”等，以确保你的确是上流人士，那么，你也瞒不了太长时间。无论是社交俱乐部，还是“心灵俱乐部”，短时的接纳与永久会员的资格都是截然不同的。我们会不断地审视对方。假设你的挚友严重中风，你到医院探望他时发现他需要依靠生命支持系统来维持体征，并且对于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反应。此行最令你痛心疾首的事情大概就是你发觉你的朋友不再归属于“心灵俱乐部”了。

随着人类编程水平的不断提高，我们可以推断，聊天机器人与人类交谈者之间的辨识难度会越来越大，这将延长机器人在“心灵俱乐部”中充当临时会员的有效期。但只要我们能够提出让它们露出马脚的问题，机器人的会员资格也就终结了。哪怕我们无暇发问，在“心灵俱乐部”中，机器人也不会如人类一般拥有永久会员资格。这对那些打造仿人机器人的人来说可能无关紧要，只要他们能确信我们不会真的问出此类问题，或者就算我们问了，我们也会倾向于忽略仿人机器人的生硬回答。人类的心理机制促成了这种倾向。因而，我们为何能与逼真的仿人机器人进行亲密互动，这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