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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马二溪:承载千年黑茶文化的宝地

时间:2023-06-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安化黑茶所有已经被称为核心产区的地方,我去得最多的应该还是高马二溪。高马二溪的山地多碎石,多砾壤,踩上去吱吱作响。高马二溪这个地方,因为茶而声名在外,也因为茶的原因,让它突破了具体的行政区划。我们无法通过具体的经纬度来框定高马二溪的确切范围,但知道这片区域大致就在那里。也正因为如此,高马二溪千两茶备受追捧。

高马二溪:承载千年黑茶文化的宝地

高马二溪村的林中茶园

安化黑茶的核心产区在哪?

和中国所有强调茶叶核心产区时所用的词汇一样,茶场的位置,是大自然的赐予,也是历史的选择。

如果说安化黑茶的核心产区在高马二溪,这个提法很绝对,没有在这个区域的人肯定会反驳,所以但凡一个区域在强调核心产区的时候会加上“之一”这个词来做一些协调。这个“之一”会给你留下很多想象空间,你会顺着这个语法去想象“之二”“之三”。只要你这么想了,一旁的好事者自然就不会让你失望,他会在地图上给你指出“之二”和“之三”的答案。只是答案一出,与之前的“之一”一对比,你就会明白,核心之所以堪称核心,不管我们如何以高情商的方式去调剂可能挑起的不同意见,但是在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核心的要义。

核心是每个人心里最真实的选择,在没有任何想要达成的目的驱动时,在不需要客套和强调自己的主观意图时,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表述或是拿出来的东西。在资深茶客这个圈子里,茶桌上的品饮充满着微妙的对白,宾主之间,语言上的所有胜负都只是开汤的前奏,几泡茶汤下去,语言的争论已经不重要了,好与坏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核心产区往往意味着已经付出了非常惨痛的时间代价。就像是网络段子里说过的,为什么同样是石料,佛祖被众人朝拜,石梯却要人人踩踏呢?因为佛祖经历了千锤百凿。核心产区也是一样,是在一个相当漫长的时期内,于千杯万盏之间锤炼出来的味觉共识。

对于地大物博的中国而言,历史为我们积淀了丰厚的核心资源,但是我们依然担心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漏掉了某个核心产区。所以我们一直在归纳那些核心产区的内在逻辑,好茶需要一些什么好的前提。陆羽《茶经》为我们做茶叶品鉴提供了丰富的词汇,他心中有自己认定的茶叶品级标准,这个品级标准对于后世影响很大,也正因为他提出了这样一个品级标准,所以即便《茶经》中收录的茶并没有完整地涵盖我们如今流行的所有产区,但我们只需要把这个产区的一些特点放在他的标准里审视一下,品级秩序往往一目了然。

陆羽的茶叶品级

注:整理自《茶经》。

湖南安化于北宋熙宁年间建县,在陆羽生活的时代,史料中关于安化方向的茶叶记载只有渠江薄片一类。那时候流行团茶,渠江薄片也是紧压茶,史料中说它“其色如铁”,因此断定其与顾渚紫笋之类的团茶还是有本质区别,于是很多茶商将其追溯为黑茶之源。当然,这些信息由于年代久远很难给出确切答案。不过安化黑茶确实也有属于自己的品级秩序,彭先泽在他的著作《安化黑茶》里面提到过。

彭先泽的安化黑茶品级

注:整理自彭先泽《安化黑茶》。

高山上绽放的茶花

语法结构和陆羽的很相近,陆羽阐述过的,彭先泽就没有再做过多的叙述。他默认了陆羽制定的品级标准,并且在陆羽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延伸阐述。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彭先泽被誉为“安化黑茶理论之父”,虽然他对安化黑茶产业的贡献不仅仅是理论建设。

安化黑茶的核心产区基本上也是从沉寂在彭先泽的理论著作中重新被唤醒的,将安化的山水重新用茶的逻辑再摩挲一遍,村、坳、洞、溪、坪……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茶被人们重新瞩目、重新抵达。

在安化黑茶所有已经被称为核心产区的地方,我去得最多的应该还是高马二溪。也就是彭先泽列举的高山茶所在地。

高马二溪的山地多碎石,多砾壤,踩上去吱吱作响。每年秋季,茶农会把茶园里的野草割了放在茶树下面当作肥料,雪融化的空隙里,可以见到茶树生长的土壤。山上的茶树根扎得很深,虽然我并没有刻意挖一棵出来印证,但是在坡度较陡的路段,我踉踉跄跄之际随手抓住一棵矮小的茶树,居然能够承受住我的体重,让我从陡坡下拽着它爬上来。

高马二溪这个地方,因为茶而声名在外,也因为茶的原因,让它突破了具体的行政区划。有些基于地理物候的产品区域,往往是处于有边无界的认知状态。我们无法通过具体的经纬度来框定高马二溪的确切范围,但知道这片区域大致就在那里。即便是靠近这个区域的茶其实也并不逊色,但就是因为靠近而又不在范围之内,所以时常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这种尴尬源于自我特征在这个大IP 面前的褪色,但只要一喝,大家都会非常遗憾地慨叹,怎么它就不算在那个区域内呢。

高马二溪村里的高家溪

生长在碎石中的茶树

安化特有的一种岩石——冰碛岩(www.xing528.com)

陈椽《制茶学》中在谈及千两茶制作时提及“采用高、马二溪(高家溪、马家溪)的优质黑茶,精工细制,品质优异,最盛时期年产3 万多吨”。也正因为如此,高马二溪千两茶备受追捧。连续十多年下来,早年间高马二溪千两茶更是成了资深茶客满足口腹之欲的珍品,也是私人珍藏的宝贝。高马二溪村是2007 年开始集资建厂,很多人会将其发展起点视为2008 年,但事实上2007 年村里的工厂就已经开始生产茶叶了。那一年的百两茶存世量很少,也几乎被很多人遗忘了,其用料粗老,压制蓬松,自然陈化效果很好。因为耐泡度高,煨煮后茶叶释放的内质和体验感让人震撼。其次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2008 年千两茶。一支千两茶净重36千克左右,十年前这支茶的零售价可能也就两千元出头,十年后同款新茶售价已经逼近两万元,当年那支老茶我所知道的成交价就有二十万元的,预估和虚报价格会更惊悚。十年里,创造十倍百倍的增长,当年那些拍着胸脯保证升值的农民好像并没有欺骗我们,但是这个数据和市场效力可能是很难复制了。增长依然在,只是在供需之间慢慢回落。茶始终是拿来喝的,当我们放下那些财富的考量,重新回到茶桌上,那一支千两茶给我们带来的体验感依然是十分美妙的。

高山雪地上的茶树

安化花卷茶(千两茶)

千两茶的诞生,最初确实是为了运输的便利。安化黑茶伴随着那些跋涉西北的步伐,注定了会被沾染上大西北汉子的粗犷与豪迈,于是安然地做了《茶经》的叛道者。“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叶卷上,叶舒次”,千两茶不停留于芽叶间的小情调,用千两万两的厚重躯体承载着另一个梦。“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千两茶,在它的厚重躯体之下用时光温暖了“权威”给茶下的冰冷结论。于是,无论是在寒天雪地的冰封边塞,还是在200 年前那个无所事事的冬天,千两茶以自身的温暖气息,激发了无数人在漫漫冬日煮茶御寒。

铁壶煮茶

1983 年千两茶

2008 年千两茶

千两茶的那种温暖体验在很多人看来,应该来自工艺的淬炼。杀青、揉捻、渥堆、复揉,最后上七星灶烘焙方可制成黑毛茶。黑毛茶是制作千两茶的原料,在制作千两茶的时候会采用去年的黑毛茶,经过筛分、软化,最后装入内衬棕丝片、蓼叶的篾篓中紧压成型。最后再日晒夜露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视为做成了一支千两茶新茶。一支新茶,其叶已经离开茶树两年,历经了水与火的历练,为后面漫长岁月的陈化做足了准备工作。

绿茶,我们常常通过工艺让它保留住自己本源的芬芳,在适当的时机集中释放。绿茶的香气,可以煽动鼻翼,浸润肺腑,让身心步入一种轻快明媚的春色中。千两茶常常用工艺为它后面的某种未知可能打好基础。时光后面潜藏着太多的未知,种种复杂的手法,不过是为了历练其愈久弥香的秉性。

千两茶在重新进入市场之初,倾听茶客的点评是一种享受。他们用审评茶叶的那些词汇来描述自己饮茶后的感受,这一切,千两茶都静静地聆听着。千两茶,对于陌生人的所有评价它都会欣然接受。毕竟历史的回音太少,能挖掘的歌颂文本也非常匮乏,这种匮乏让千两茶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文化洼地,在它越来越被世人认可的时候,利益的推手瞬间便围绕其周围,形成了连篇累牍的态势。幸好千两茶的秉性早已修炼成形,未曾被蒙世的浮华遮住了视线。那一盏茶汤,总能带着“欲辨已忘言”的超然向世人展示它的高贵。它不是保健品,不是药,也不仅仅是简单解渴的饮料,它是一味茶,一味陆羽无缘一见的茶,一味让《大观茶论》也略显疏漏的茶。

在中国的文化长河中,对茶的歌颂向来还是比较多的。很多当代学者都提出,那些文字无法指导我们的种茶者和制茶者。因此很多历史名茶会一代代失传,又一代代沿袭典籍去再造、去恢复。回顾起来,当真很少有一款茶能够将名字与工艺同步传承数百年。千两茶,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而陈茶更佳的属性注定了它会去守候一代人的味觉记忆。

对于喝茶稍稍讲究的现代人喜欢用潮汕工夫茶的冲泡技艺去冲泡千两茶。追求简单便捷的现代人也喜欢选择飘逸杯去品饮千两茶。面对千两茶,缺失了历史的借鉴与指点,于是,才有了茶桌上茶艺师率性的设想与大胆的尝试。

在很多时候,杯盏似足以展示千两茶的风貌。来自高马二溪的纯料千两茶,前几泡汤色浑浊醇厚,在玻璃杯中透出琥珀光泽。很多茶客在品饮之后反应,千两茶的一个最大特征就是回甜。应该说千两茶的味蕾妙笔并不是回甜就能概括。在感悟真正好的千两茶茶气的时候,“甜”还是显得太过肤浅。我认为千两茶的上上体验应该是对那一脉“茶韵”的体验。一个“韵”字,很多时候会让事物变得神秘而有距离感。“千两茶韵”应该是一种最有亲和力的“茶韵”。其种种气韵的流露便直接与万里茶路有关。一路风雨未测,于是在篾篓中会用棕叶与蓼叶编织一件天然的雨衣。长条柱形,千两一支,横跨马背,一支茶踩出了一道人文景观。这一切都显得非常自然,没有文人无端的臆造。这种质朴本色要求我们在与它对话的时候不应该做作。

所以冲泡千两茶的动作一定要干净利落,出汤收纵有度,这样才会彰显出千两茶的劲力。但这还不是品饮千两茶的最佳体验。

千两茶内蕴丰富,需要用时间慢慢煨煮,最佳的状态是用一盏小酒精灯架着铸铁壶或是小银壶,豆大的火焰,慢慢地煨着,让上浮的茶气随着茶烟飘散,独留茶中的醇厚在壶中翻腾转化。用酒精灯煨煮,避免了炭薪的腐木劳薪之气。每一注焰热,都像是对千两茶的温柔试探,反复试探三个小时。于是,千两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所有倾泻在了壶中的茶汤之内。清浊之气,反复翻腾,揭盖之后,满屋芬芳。

最美妙的是品饮之际,围炉数人,苦盼久等,最终也只能啜一小口。因为少而不得不神情庄重,很自觉地会在品饮之前深呼吸以清掉浊气,用纯净水先漱漱口。红得浓酽的茶汤,一入口,很温柔地轻触味蕾,柔滑地经过咽喉。腹中流过一股暖流,唇齿间甘香回绕,经久不息。

体验千两茶就得遵妙玉所言:“一杯为品,二杯为饮,三杯便是喂驴的蠢物。”一杯茶酝酿颇要花费些时日,二杯茶已属不易,三杯茶当真有点浪费了。当然,假如有福气,可以觍着脸学贾宝玉吃掉一大海。茶汤入腹,茶气入肺,肺腑中瞬间有种去浊扬清的感觉。茶汤,能在肠胃间肃清污垢,很快便能体会到身心的轻盈。

煮茶,历时很久,是煮茶更是“煮心”。任你滚沸翻腾,醇和绵柔的茶香在慢慢溢出。安化黑茶的核心产区,传说中的高马二溪,也就是在这种时间的淬炼里,慢慢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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