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狂妄与荣耀

1.拿破仑·波拿巴的宝座

图3-38　拿破仑·波拿巴的宝座，1804，卢浮宫

拿破仑·波拿巴的宝座(见图3-38)是由巴黎高级木工雅各布·迪斯玛尔特(Jacob-Desmalter，1770—1841)于1804年，根据建筑师和装饰家查尔斯·佩希尔(Charles Percier，1764—1838)和雷奥纳德·枫丹(Pierre-François-Léonard Fontaine，1762—1853)的设计图而制造的，用于巴黎的杜伊勒里宫(Palais des Tuileries)，目前收藏于卢浮宫。安格尔于1806年根据这张宝座创作了一幅绘画作品《拿破仑一世在他的帝国宝座上》(见图3-39)。

图3-39　安格尔，拿破仑一世在他的帝国宝座上，布上油画，263×163 cm

拿破仑的宝座有几个重要特征:(1)靠背成圆形，这在当时甚至历史上是极少见的。(2)靠背上的图案围着字母“N”，这个字母是拿破仑的名字Napoléon的首字母。这个绣上去的字母似乎是皇帝的签名或者标签。绣这个标签的目的是限制权力，即，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坐在宝座上。(3)作为政治家，除了社会地位和政权之外，还必须拥有幸福(好运)，于是，他在扶手上方增加了两个白色镂空的圆球。

在整个宝座上，有一个特殊的元素:两个石质圆球。首先是材料不同，圆球是石质，而其他材料是面料、木头。石质光滑而硬朗并且有冷感，面料柔软而舒适。白色球被其他深颜色的构件衬托出来，显得更加耀眼。这两个球体代表什么?难道是珍珠?或者是宝座的“眼睛”?正像中国人所说的“画龙点睛”?看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这对圆球就有不同的意义。

2.宝座和它的理由

我们现在思考使用字母“N”这个简单签名的理由，它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带来大成功的政治雄心；二是拿破仑的个性。这两个方面在拿破仑的故事中得以体现。根据德国传作家埃米尔·路德维希(Emil Ludwig，1881—1948)，我们知道，得益于是他(被确认)的皇家后代身份，拿破仑被允许到法国贵族学校免费学习，他因为贫穷而受到富家子弟的冷落和嘲笑。这个表面上冷漠的年轻人，从来不会笑，但是很聪明，他16岁时就有解放科西嘉岛(Le Corse)的梦想，那是他的家乡(科西嘉岛原属于意大利，后来被法国侵占)。当时，他也有长大后统治法国甚至统治世界的野心。他在之后的道路上，只做那些为实现政治战略所必须做的事情。他的肖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他的性格和雄心。在这张肖像中，坐在宝座上的拿破仑手持帝王权杖。他虎视前方，脸部冷峻，非常严厉。这完全是一副世界统治者的表情。

此外，我们还可通过一个小故事来认识他的个性。根据埃米尔·路德维希的说法^[63]，当拿破仑在巴黎军官学校(Ecole des CapitainesàParis)读书时，所有学生都可以自己管理一块耕地。拿破仑用栅栏把自己的土地和旁边两名同学的土地一起围起来，除这两位同学外，其他人被禁止进入他们的“领土”。如果他人(非法)进入，都毫无例外地受到惩罚。这种禁止行为显然是为了显耀管理(合法)地盘的权力，也是为了向其他人示威他的神圣权力。关于他的心理的演变过程，现在我们得出一个推论:年轻时的独断行为演变成执政后的特殊签名“N”。这个标签(宝座上的签名)确认了他的神圣的位置、他的最高法律、他的军事和政治上的成功。

他的成功深刻地影响了当时的政治家和艺术家。比如，拿破仑的成功鼓舞了作曲家贝多芬(Beethoven，1770—1827)，贝多芬把拿破仑视为英雄，为此，他创作了第三交响曲《英雄交响曲》^[64]，以向英雄致敬。曲子中的激情和能量都与英雄的壮志和政治地位相呼应。但是，当贝多芬听说拿破仑将于1804年登基做皇帝时，感到非常失望，立即把曲名改成《第三交响曲:纪念一位伟人》。

像字母“N”这样的元素、宝座的宽大造型、硬直而坚固的腿所表现出来的威严性，都体现了拿破仑的独裁政治的威严性。如露西·史密斯说:“拿破仑创造一种特殊的政治体制形象，以庆祝他的军事成功。”^[65]

有专家认为，夸张、沉重、僵直的帝政家具并不符合法国人的性格。《家具史》一书的作者写这一句话时，可能没有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这样说。^[66]从表面上看，这种说法显然不对，帝政式是在法国诞生的，为什么不是法式的呢?但是，从拿破仑的经历和雄心角度来看，这种说法也有一定道理。因为在他的宝座里，拿破仑不想表现别的，只想表现他的个人能力。在他眼里，只有政权才可能让他统治法国人和所有人，从法国人的手中夺回他的故乡:科西嘉岛。而且，他年轻时就已经讨厌法国人，因为法国人取笑他的贫穷。如果他想报仇，此时正是时候。他的个人经历完全可能对他的审美观念产生影响。精细而优雅的洛可可艺术风格与拿破仑的个性完全不一致，因此，这种以女性美为特征的风格很难被引用到拿破仑的家具中。

拿破仑更加喜欢古典艺术。罗马家具和建筑的发现来得正是时候，因为罗马艺术夸张、僵直、坚固，能体现坚强而威严的战士的形象。正因为他有这种喜好，当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 Louis David，1748—1825)于1789年从意大利学习古典艺术回到法国时，被拿破仑任命为宫廷画家。大卫在他的绘画作品中表现出他的家具设计观念，这对法国皇家的家具设计立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此外，法国建筑师查尔斯·佩西耶和皮埃尔·枫丹被大卫介绍给拿破仑。这两位画家从1802年起开始出版著作。他们把威严的罗马艺术融入坐具设计中，体现了拿破仑革命性的艺术和挑衅性的政治态度。

虽然帝政风格与法国人的性格不一致，但其影响却传遍了西方多国，如，意大利、英国、德国、俄罗斯、美国。^[67]这表现了各国对帝政式风格的喜爱，也体现出人们对拿破仑的政治与外交能力的欣赏和佩服。

人们的审美品位从洛可可艺术风格转向希腊和罗马艺术风格，制造更为简单的家具，同时带有历史性特征，这就是古典主义风格，它从法国传播到其他欧洲国家。从历史角度来看，路易十六风格是卓越的，但是从历史人文角度来看，帝政风格更加有意义。拿破仑·波拿巴的宝座便是一个好例子，这个宝座让我们想起拿破仑的政治野心和战略，看到冷漠、坚强、激情的个性，也让我们了解了他的独特的审美品位。这一部分的讨论也让我们想起拿破仑时代的社会状况。他的政治欲望过强，政治统治过分专横，导致本国和周边国家人们的极力反抗，以致他的政治生涯和生命被迫早早地结束。法语里的一句谚言可以总结拿破仑的结局:过分导致反抗(L'excès appelle la révolte.)。

【注释】

[1][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胡鹏、苏政，注释.海口:海南出版社，2013:7-10.

[2]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18.

[3]Michel Guérin.Le nouveau et l'inédit(moderne/postmoderne?，in L'art des années 2000，Quelles émergences?[M].edd by Sylvie Coëllier，Jacques Amblard.Aix-en-Provence: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Provence，2012，p.104.

[4]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18.

[5]Jostein Gaarder，Le monde de Sophie[M].Paris:Seuil，p.199.

[6]Jostein Gaarder，Le monde de Sophie[M].Paris:Seuil，p.199.

[7]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18.

[8]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p.18-19.

[9]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20.

[10]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20.

[11]亚述巴尼拔泥板上的铭文.http://baike.baidu.com/view/94778.htm?from_id＝2890342＆type＝syn＆fromtitle＝Ashurbanipal＆fr＝aladdin，2017-12-28.

[12][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320.

[13]Richard Neer.Art＆archaeology of the Greek world:a new history，C.2500-C.150 BCE[M].London:Thames＆Hudson，2012，p.322.

[14]Pierre Briant.Darius，les perses et l'empire[M].Paris:Gallimard，1992，p.11.

[15][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55.

[16][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61.

[17][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71-72.

[18]Platon.La République[M].Paris:Gallmard，1993，p.45.

[19]Platon.La République[M].Paris:Gallmard，1993，pp.492-497.

[20]Furio Durando.Greece:Splendours of an Ancient Civilization[M].London:Thames et Hudson，1997，p.52.

[21]Paul Cartledge.The cambridg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ancient Greece[M].郭小凌，等，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7:103.

[22]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25.

[23][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93-94.

[24]Joanne Berry.The complet Pompeii[M].New York:Thames＆Hudson，2007，p.118.

[25][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146.(www.xing528.com)

[26][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16.

[27][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16.

[28]Jean Favier.Charlemagne[M].Paris:Fayard，1999，p.243.

[29][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276.

[30][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277.

[31][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282.

[32]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41.

[33]Simon Schama.The embarrass of riches[M].New York:Vintage，1997，p.304.

[34][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30.

[35][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429-431.

[36][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36.

[37][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45.

[38][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54.

[39]Simon Schama.The embarrass of riches[M].New York:Vintage，1997，p.300.

[40]Simon Schama.The embarrass of riches[M].New York:Vintage，1997，p.303.

[41]Simon Schama.The embarrass of riches[M].New York:Vintage，1997，p.298.

[42][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31.

[43][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343.

[44]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62.

[45][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82.

[46][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82.

[47][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425.

[48]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72.

[4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73.

[50][美]彼得·盖伊.启蒙时代(上)[M].刘北成，译.上海:世纪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95.

[51][美]彼得·盖伊.启蒙时代(上)[M].刘北成，译.上海:世纪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3.

[52][美]彼得·盖伊.启蒙时代(上)[M].刘北成，译.上海:世纪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3.

[53][美]彼得·盖伊.启蒙时代(上)[M].刘北成，译.上海:世纪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6.

[54][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483-484.

[55][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483.

[56]张国刚，吴莉苇.中西文化关系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6-8.

[57]张国刚，吴莉苇.中西文化关系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6-8.

[58][法]安田朴.中国文化西传欧洲[M].耿昇，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713.

[59]王受之.世界现代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47.

[60][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63.

[61][美]莱斯利·皮娜.家具史:公元前3000—2000年[M].吕九芳，吴智慧，等，编译.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4:66.

[62]Les trésors du château du Versailles(凡赛尔宫城堡的财产)，http://www，france5，fr，documentaire，浏览时间:2016年1月。

[63][法]埃米尔·路德维希.拿破仑[M].文慧，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4-11.

[64][美]罗伊·T.马修斯，得维特·普拉特.西方人文读本[M].卢明华，计秋枫，郑安光，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7:542.

[65]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122.

[66]陈于书，熊先青，苗艳凤.家具史[M].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9:82.

[67]Edward Lucie-Smith.Histoire du mobilier[M].Florence Lévy-Paoloni.Paris:Thames＆Hudson，1990，p.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