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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类服饰史探究

时间:2023-06-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说明,云南少数民族仍然在一定程度上用人类不同发展阶段的服饰装饰自己,很多是西方人类学家在原始民族调查中很难见到的。因此我们认为,云南少数民族服饰,也可以说是一部活着的人类服饰史。云南少数民族地区最原始的服饰还有草编衣。这些不同的制衣材料,同样是人类服饰在不同发展阶段的重要标志。

活着的人类服饰史探究

20世纪50年代前,云南少数民族处于前资本主义社会诸形态,从原始公社末期到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再到封建社会中的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各形态并存;在婚姻习俗中包括了很多民族的群婚制残余,对偶婚制、一妻多夫制、一夫多妻制和一夫一妻制并存。云南这样一个近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域内,几乎把人类历史上的各种社会形态、婚姻形态包罗殆尽了。因此,学者们把云南称为一座活着的人类博物馆、一部活着的社会发展史。与此相联系,直到20世纪50年代甚至更晚,调查者还在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陆续发现最早的人类衣裤和用各种原始材质制成的服饰。这说明,云南少数民族仍然在一定程度上用人类不同发展阶段的服饰装饰自己,很多是西方人类学家在原始民族调查中很难见到的。因此我们认为,云南少数民族服饰,也可以说是一部活着的人类服饰史。

中国人民解放军最早进驻云南边疆的时候,在滇南、滇西南还发现云南少数民族中有用树叶、木板野草、兽皮等材料做原始“衣料”的。这些生活在原始状态下的人们用以遮羞、保暖的东西,可以随取随丢。在后来的民族学实地调查中,云南民族大学从文山州收集到了“稻草衣”,云南省博物馆收集到了佤族独龙族的“遮羞板”。这与历史上的记载是不谋而合的。云南保留至今的不少古籍,大量记载着云南少数民族以树叶、兽皮为衣的例子。陈鼎《滇黔记游》说云南“夷妇纫叶为衣,飘飘欲仙。叶似野栗,甚大而软,故耐缝纫,具可却雨”。不同时期的《云南通志》对基诺族景颇族等都有“居无屋庐,夜宿于树巅,以树皮毛布为衣,掩其脐下,手戴骨圈,插鸡毛缠红藤”[1]的记述。众所周知,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拉祜族苦聪人,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仍不穿上衣,男女都只是用树叶或者兽皮围住腰部遮羞,过着野果果腹、衣不遮体的生活。因为那时的苦聪人和山下各民族的商品交换很少,也无钱购买任何布料。这种情况,决定了苦聪人只能以树叶和兽皮遮羞护体。

历史文献中提到过的遮羞板,云南省博物馆现保存有实物,是民族学调查者在佤族、怒族、独龙族地区发现的。它用两块长条形薄木板制成,在横木的中部钉住竖木的一端,使其呈“T”形,再在横木的两端各钻一孔,用麻绳或者细藤系住即可。使用时,用麻绳把T形遮羞板系在腰上,使垂下的竖木恰好遮住阴部,用以遮羞,男女皆然。据云南省博物馆梁旭先生调查,直到1986年,在怒江州贡山县独龙江畔一些偏僻的寨子里,仍有独龙族妇女仅仅用一块小木板来遮挡阴部。[2]无独有偶,在云南佤族地区还发现过被称为“麻费”的兜裆布。不少民族学者调查发现,在普洱西盟佤族地区的一些偏僻山寨里,由于气候炎热,有的已婚妇女平时上身赤裸,下身系围布,不穿裤子和鞋;男子全身赤裸,只在裆部系一条“麻费”把自己的阴部遮住。所谓“麻费”,是宽6—10厘米的布条,仅能兜住男根,因而是名副其实的兜裆布。在经济条件稍好的地区,兜裆布更宽更长,可以把屁股完全包住。

从服饰发展的角度看,遮羞板和兜裆布可以说是最原初的裤子,是裤子和裙子的前身。裤子最初的功用,一是御寒,二是遮羞,三是保护人身的脆弱部分不受野草树枝伤害。在热带地区,不少原始民族都有使用遮羞板和兜裆布的习俗。云南个别少数民族地区直到1950年后还有人在使用遮羞板和兜裆布,不能不说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原始服饰资料。

云南少数民族地区最原始的服饰还有草编衣。1988年,云南民族学院的一个民族调查队曾经在文山州搜集到一件草编衣,用稻草编织而成,工艺粗糙,形制古朴,但仍然可以穿。穿着草编衣的人就与田野中吓雀的稻草人相似。笔者在田野调查时听一些少数民族老人介绍,草编衣最好的材料其实是一种叫牛筋草的野草,而不是农村常见的稻草。牛筋草光滑不刺人,晒干后韧性好,十分结实,一般用于搓草绳,编制成衣服可以穿较长时间。而稻草会刺人,会发脆,不结实,很容易损坏。因此,当前收集到的稻草衣可能只是用于原始宗教仪式,其穿用属临时性质。与牛筋草编制的草衣相似,还有用野栗叶编连的树叶衣。野栗叶有的地方叫“簸箩叶”,比一般的树叶宽大许多,厚实而有绒毛,晒干后也不发脆,结实耐用,很容易用麻线和细藤编连起来制成衣服,可以保暖、挡雨、防晒。现在,有些少数民族地区仍有人用野栗叶编织成斗笠和蓑衣用于遮风挡雨。此外,云南南部地区多有棕树生长,树干上的棕片纤维坚韧密长,是天然的编织物,也是编草衣的好材料,直到现在用棕片做成的蓑衣人们还在使用。以上所说的各种草衣、叶衣、棕衣,从材料来源看,基本都是纯自然物质,没有经过任何人为加工,野草和树叶随处可得,是古代先民们最容易从大自然中采集到的制衣材料。用这些材料直接制成的衣服,也可以算作是最原始的衣服。

说到制衣材料,云南少数民族展示给我们的,真是千奇百怪、丰富多彩,有些甚至让研究服饰史的学者闻所未闻。这些不同的制衣材料,同样是人类服饰在不同发展阶段的重要标志。

在野草、树叶等植物性材料之外,兽皮当然是最常用的制衣材料了。古代文献中就常有云南少数民族腰缠树叶、兽皮的记载。后来,由于人口增多,兽皮终究不那么容易获得,慢慢地就改用羊皮代替。云南北部山区的彝族,善于山地养羊(山羊)。他们宰羊后只吃肉,留下皮毛,连四肢皮都不去掉,直接披在身上,光滑的一面朝外,羊毛朝内,既可挡风御寒,又可做背东西时的垫肩。这样的羊皮,稍作加工即成羊皮领褂。当然,滇西北纳西族普米族妇女披的羊皮,就要比这精致得多。纳西族妇女身上披的羊皮是特点突出的服饰,已经不同于一般的羊皮领褂。一是皮张经过仔细硝鞣,使之变得柔软舒适;二是配上了绣花宽布带以固定羊皮,因而又称之为羊皮披肩。普米族妇女多用白色羊皮,显得圣洁高雅;而纳西族妇女的羊皮以黑色为佳,黑亮高贵。其实,云南披羊皮的少数民族并不限于以上几个,大多数居住在高寒山区的少数民族(特别是男性)都有披羊皮的习惯,而且羊皮领褂的制作都很粗糙,十分原始古朴。从沿用至今的羊皮褂上,我们可以窥见古时兽皮衣的影子。

当然,真正的衣服,还是用人类的纺织品制成的衣服。云南棉花种植较少,麻和木棉是云南历史上使用较多的织布原料。据成书于1700多年前的《华阳国志》一书记载,哀牢夷“有梧桐木,其华柔如丝,民绩以为布,幅广五尺以还,洁白不受污,俗名曰桐华布。以覆亡人,然后服之及卖与人”[3]。桐华布即木棉布,无疑是当时产量较少的高级用品,后来已经不多见。而麻布的使用,在历史上和现实生活中却是很普遍的。云南的彝族、苗族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等,现在很多地方还穿麻布衣。贡山怒族妇女的上衣是右衽麻布衫,裙子也是用麻线织成。怒族妇女的麻布裙其实是一床麻毯,白天作裙,夜间当作铺盖。怒族麻毯为白底,织有红、黑、蓝色竖条。当作裙子时,彩条向下,很有特色。1950年以前独龙族男子身上披一块麻布,后发展为有红白相间条纹的独龙毯,对角交错在胸前打结,下身穿麻布裤衩,跣足。直到现在,麻织独龙毯仍在使用,出门时无论男女要随身携带。苗族和部分彝族支系,男女均穿麻布衣。特别是苗族妇女离不开麻布,织麻是她们从不停息的手工劳动。麻秆长成,就割倒绑成捆露晒,待麻皮发黄便撕出麻条,然后用手工捻成线团,用灶灰水煮沸,经多次漂洗使之雪白,晾干后便可用木机织成麻布。苗族漂亮的花裙子就是用麻布制作的,做成百褶裙后还要再绣上花朵、云彩、鸟兽、虫鱼。这样的麻布裙洁白漂亮,做工细腻,挺括舒展。

除了麻之外,云南一些少数民族还会将很多野生植物纤维加工制成树皮布或纤维布,然后用以做衣服或其他御寒物。这里的“加工”甚至还不能称其为“纺织”,做成的“布”自然也就不是今天意义上的布。布朗族克木人早年曾使用构树皮制作树皮布。构树又叫构皮树,桑科,落叶乔木,高可达十五六米,在克木人居住地区有大量生长。构树皮由韧性极强的纤维组成,在汉族地区是造棉纸和搓制绳索的好材料。克木人从构树干上剥取一米多长的树皮,在水里浸泡20天左右,取出用木棒捶打,冲洗掉黑灰色外皮,留下黄白色纤维,晒干即成树皮布。对树皮布稍作加工,撕出领口衣襟和袖洞,用细绳简单缝连,就成为一件可穿的领褂。拉祜族苦聪人与此相似,采用葛藤做成树皮布,晒干后撕扯成衣服状,披挂在身可穿几个月或半年。基诺族人虽然不用此做衣服,但常常用植物纤维制成被盖、垫絮,称为“木棉被”。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到了沧源县佤族村寨翁丁村,旅游者还可以买到用野生麻、构树皮、葛藤等植物纤维手工制作、织成的外衣、领褂、筒裙、毯子、筒帕等物品,质地坚韧,生态环保。(www.xing528.com)

在一些用野生植物纤维制成的衣服中,也不乏精致、耐用的“高档货”。彝族少女精心采集、纺织、缝制而成的“火草领褂”,就是一种十分难得的“高档衣服”。火草是一种长在山上的野生植物,其叶片和根部长满黄白色绒毛,可以收集晒干做火镰打火用的火绒,故名火草。每年夏末秋初,有心的彝族青年便上山采集火草,姑娘们把采集来的火草捻成细线,加上细麻线织成火草布,再缝制成领褂。火草领褂保暖透气,穿着柔软舒适,经久耐磨;火草布色泽黄白,在阳光下会闪闪反光,耀人眼目。做一件火草领褂,需要采集很多火草,因而必须花费不少劳力,显得十分珍贵。姑娘们往往将火草衣赠予意中人作为“定情衣”;而小伙子则以能穿上一件姑娘赠送的火草衣而感到兴奋和自豪。一个姑娘要是看上了某个小伙子,为了表示自己的勤劳、能干、诚心、执着,就要下决心制作一件火草领褂送给意中人。她要不断地采集火草,还要捻成线织成布,再精心缝成领褂,绣上图案花样,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艺和心愿。可以说,火草领褂中浸透的是姑娘的浓浓爱意和青春情怀。

羊毛当然也是云南少数民族喜欢用的服饰材料,但大多限于滇中以北地区,包括滇西北和滇东北。这一带冬天气候严寒,羊毛织物有很好的保暖效果。而南部地区气候炎热,人们几乎穿不住毛料制作的衣服。云南少数民族利用羊毛制衣,最常见的是“碾毡”,即把羊毛弄湿、加热,然后碾压使之粘合在一起,成为所需要的片状,就可以制作衣服了。羊毛毡厚实、保暖、透气、防潮,因而是寒冷地区很好的御寒衣料。至今,很多少数民族仍然用毛毡做成披毡、床垫,也有用于冬天包脚的。云南北部的彝族男子,出门时基本上都要披一件羊毛披毡。藏族对羊毛的使用更为精细一些,他们先把羊毛纺成粗毛线,再织成氆氇。氆氇厚实细密,图案美丽,色彩鲜艳,现在多用于做藏族妇女的围裙,也有当作衣料用的。一些地区的彝族妇女,也会用粗毛线织成披风,称为“察尔瓦”。总之,山区、牧区自产的羊毛,也是一种使用广泛的衣服材料。

在商品经济逐渐发展的过程中,汉族地区的土布、机器生产的细布、丝织绸缎、毛料、涤纶和其他化纤织物陆续进入少数民族地区,他们的衣料来源就更为丰富多彩了。现在,制作少数民族服饰的衣料已是各种各样,种类繁多。除各种棉布、丝绸之外,傣族白族、彝族、回族的年轻女性,其服饰中又增加了雪纺、香云纱、南韩丝、氨纶等面料的使用,在丽日蓝天下尽显出女性的飘逸潇洒和柔美秀丽。

上面所讲的云南少数民族服饰所用面料,在一些民族学家、探险家、旅行家传教士关于世界各地某些民族的历史文献、回忆材料、探险考察记录中曾有过零星反映,但没有哪一个地区像云南这样一直保留至20世纪50年代甚至更晚。抚今追昔,从民族服饰发展历程的角度来审视,云南的少数民族服饰的确堪称为一部活着的人类服饰史。

【注释】

[1]康熙《云南通志》卷二十七,道光《云南通志》卷一百八十七。

[2]梁旭:《人类服饰的发端》,载《云南省博物馆建馆35周年论文集》,1986年。

[3](晋)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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