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慢慢挪过来，别出声。”光头的同事查尔斯悄悄地通过好几个坐在地上的同事悄悄传话给狄莫。
查尔斯是整个反物质大团队里资格最老的工程师，他在CERN工作了20多年，是汉森最信任的同事。
避开了3个恐怖分子的眼神，狄莫慢慢地挪到了查尔斯旁边。
“这里是个视线死角，有个暗门。”查尔斯说罢打开了最大的那个液氦瓶。这个瓶子居然是伪装的，上面有个门，平时根本看不见。
“这？”
“嘘，别说话，跟我进去。”
两人偷偷地从狭窄的入口挤了进去，门也很快被悄无声息地关上。恐怖分子并未发觉。
“我从未想到，这里居然有条密道！”两人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
“对，很早就有。通向地下一个秘密实验室，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
“做什么的实验室？”
“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是时间旅行！”
“啥？”
“你没听错，时间旅行。”
“这怎么可能？都是那些科幻小说想象出来的。”
…………
“到了，加速器的正下方。反物质实验室建在这上面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才是CERN最核心的秘密。”
“这是什么东西？”狄莫望着眼前扭曲的真空腔，从LHC的主管道远远地延伸到这里。
“这是自旋信息虫洞，恐怖分子的目的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别说了，赶紧把头伸进去。”
“开玩笑，里面是真空！”
“里面不是真空，跟真空腔有阀门隔着。虫洞已经在里面了，你看不到。把头伸进去，虫洞刚好在你大脑皮层的位置。”
“咱们要干吗？”
“把你记忆传送回过去，改变未来，救我们。只传送记忆，就不违反动量和能量守恒，也不需要你那什么补偿者。”
“传输记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关于补偿者的想法？”
“我们读取过你的记忆。”
“啊？什么时候？”
“就在这里读取的，然后把你当时几个小时内的记忆清除了，所以你不记得这事。”
“我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坐好，头不要乱动。粒子自旋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这个技术就是把你的记忆通过自旋信息虫洞传回几年前的你的大脑里。这个虫洞只能通过粒子自旋传信息，不能传物质，明白？”
“这不还是违反因果律嘛？”
“你传回去的那一刻我们这儿的一切就不存在了！马上用5年内你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像老电影《蝴蝶效应》那样，回到那一刻你的大脑，快！”
“等等，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是主角。”
“啊——”
…………
“等一下，这难道是？！”狄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记忆最深刻的那个时间地点——和林弦玉的初次相遇……
“是她，没错，她正往这边走，怎么办？我当时怎么做的？当时只顾着看她腿来着，什么也没做。然后发现有色狼偷偷尾随，然后我也尾随，然后救了她，对。可现在该怎么办？要改变未来，蝴蝶效应，对。但是小弦现在还不认识我，怎么办？直接上去搭讪？”狄莫思绪很乱。他很难向小弦解释这一切，连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这一切。
“不好，她走得更近了，对，依然发现了我在看她，依然停下来向四周张望一下。哇，她还是那么美……我晕，往河边走了。不行……”
“同学！等一下！”狄莫起身叫住了小弦。
小弦吃惊地回头：“是……叫我吗？”
“是的，前面危险，总出事。别走小路，走大路。”
“哦，谢谢。”小弦转身向大路走去。
狄莫心想：“不对，这就完了？等等，难道改变未来的代价是让我和小弦形同路人？我该怎么办？如果现在搭讪，肯定会吓到她。看来我们的交集完全是小概率事件……”
“哦不不不，我现在是来自未来的先知啊！我知道她那么多的个人情况，只需要简单地叫一声她的名字，她就会很惊讶。然后我再编个故事，很容易让她认为我就是她的白马王子。然后我再用我已经知道的接下来两年要发生的大事件猛赚一笔，当个土豪，快快乐乐地和小弦结婚生子，耶！”几乎是一瞬间，狄莫就想清楚并计划好了这一切。
“林……”
哎哟！小弦的名字还没等叫出口，狄莫就突然感觉到肩膀被硬物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狄莫睁开双眼，隐约看见一个恐怖分子用枪托正对着他砸……
“哎，原来是场梦！”狄莫心想，关键一个美梦还被这混蛋给打醒了。哪怕晚几分钟也好。
恐怖分子用蹩脚的英文命令狄莫“Stand up！Follow me！”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用枪顶着他。狄莫气愤得心里已经把这帮恐怖分子骂了一千遍。
狄莫想了一下，突然吓得腿开始发抖：“难道是谈判没谈妥？开始杀人质了？我是第一个？不行，不能束手待毙，怎么办？这不是拍电影，十有八九要死了，完了完了。不，我是军人的儿子，要镇定，镇定，腿不能抖，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最好能兑掉一个混蛋……”
恐怖分子把他带到旁边的休息室，房门打开，里面的两个人回过头。惊魂未定的狄莫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脸，居然是……
“哈桑？”
“嗨，哥们，好久不见。”
“这，都是你干的？”
“我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坐下说话。”
狄莫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屋里有5个人。带他来的两个恐怖分子、哈桑、另一个年龄较大的恐怖分子，还有狄莫自己。
“你肯定很惊讶为什么我们要袭击CERN。”哈桑开门见山，“首先，因为我在这工作，对地形比较熟悉。几乎所有实验室都在地下，只有有限的出入口。我们只要炸掉它们，就可以完全封闭实验室，里面的人跑不出去，易守难攻。”
“这只是原因，不是你的目的。”
“目的说起来很复杂。你知道我的祖国，沙特阿拉伯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吗？”
“听说在示威游行？”
“看来新闻封锁很成功。是战争，战争已经打响！伊拉克、也门和阿曼的非法武装都渗透了进来。”哈桑说罢将手里的手机递给狄莫，里面播放着军警向示威群众开枪的镜头，以及一些沙漠中的城镇巷战的场面。
狄莫看过后问哈桑：“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劫持这里？按理你们应该争取西方国家的支持。但这样袭击CERN难道不是得罪了整个西方世界？”
“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哈桑收回手机，说：“你一定认为我们国家有着世界上最丰富的石油资源，应该人人都很富。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就是说你们国家的贫富差距很大。”
“没错，比你的祖国严重得多。我们国家的财富，90%集中在王室手里。”
“但是剩下的财富也足够支撑国民的高收入了吧？”
“那是很多年以前。你知道，当年有一阵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的革命，突尼斯和埃及政权很快倒台，利比亚内战也很快使卡扎菲倒台，同时也有很多政府被迫换届，很多国家都有游行示威，只有最富裕的卡塔尔和阿联酋没发生什么。沙特虽然也很富，但是人口多，外来移民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我们远远没有卡塔尔和阿联酋开放。我们的王室认为自己是两个圣地的监护人，有着至高无上的王权，是逊尼派的原教旨主义者，于是我们成了阿拉伯世界最专制的国家。”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王室已经统治了很久。”
“没错，但少数什叶派穆斯林没有政治权利。而且外来移民，主要是劳工，更没有什么权利。你知道，如果社会是一个金字塔结构，远远不如一个纺锤结构稳定，尤其是塔尖的王室还在不断增大。当底层民众开始索要权利的时候，王室就开始镇压。”(www.xing528.com)
“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发动这次恐怖袭击。”
“你知道，沙特是美国在中东的盟友。为了国家利益，美国毫不避讳和这个专制王室合作。但是这次骚乱，欧美都很为难。索要民主的底层百姓会博得更多的同情，反对派也会在暗中获得资助。这种情况就像当年的叙利亚，两方厮杀多年，却没人让他们停手，最后导致整个国家成为一片废墟。当然俄罗斯更过分，自己不管，还投反对票不让别的国家插手。”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吸引眼球？”
“狄莫，咱们换个地方聊。”
哈桑做了一个手势，周围恐怖分子没有跟随，只有他们两人进入了旁边的实验室。
“其实我利用了这帮逊尼派穆斯林兄弟。他们大多不是来自沙特，而是来自北非这些国家的移民，大都是里昂地区的黑帮成员。我们招募了他们。他们英文不好，不会听懂咱们的谈话。”
“我有些糊涂了，你是什叶派？”
“我什么派都不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穆斯林。我从小在沙漠中的村落长大，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不公，但我还是努力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到英国留学，到这里工作。我也想成为一个出色的物理学家。但是身不由己，我的祖国已经处在战争的边缘。”
“那就是说你想制止战争，劫持人质来逼迫欧美出手？”
“我们是王室的雇佣兵。”
“什么？”
“你没听错。我们假扮是反对派，发动这次袭击，让全世界以为反对派是恐怖分子，然后舆论倒向王室。因为王室控制着军队，控制着石油，控制着全国的财富。欧美为了稳定油价也会选择支持王室。这样，骚乱会很快平息。”
“所以你是帮着王室嫁祸给反对派，从而更肆无忌惮地镇压平民，镇压你出身的阶层，是这样吧？”
“我别无选择，全家老小都在他们的控制下。而且他们提出了很诱人的条件。”
“哈桑，你要纯心嫁祸，为什么不把事情闹大？直接炸掉CERN，然后宣称对此事负责？”
“听着，狄莫，领头的那个大胡子的真想这么做。但是我不想任何人死，你们都是我的同事，明白？这次只是做做样子。我们安排好的剧情是最后投降，然后都被引渡回国。至于北非的兄弟们，无外乎坐几年牢，但是王室给了他们很多钱，比他们贩毒赚得都多很多。”
“那你想怎么做？”
“把事情闹大，制造恐慌，最好的办法就是启动你们的反物质阱。”
“哈桑，你应该清楚，我们囚禁的反氢原子数量少得可怜，全部湮灭也不到1焦耳的能量。”
“但是公众不这么认为，他们会惧怕反物质。”
“会有科学家向公众解释。汉森现在就在外面。”
“哼哼，如果你只是个普通民众，不学物理，你会信那个大叔的解释吗？我需要的，正是这种实际上不危险，但看上去比核弹都吓人的东西来制造恐慌，同时还确保大家的安全，明白？”
“原来如此，你想赌一把。”
“帮我这一次，兄弟。说服大伙，把MOT做得亮些，我拍成视频散播出去。事后我会告诉王室也分你一份财富，让你下半生不再为钱发愁，相信我。不过，你要保密，不能向别人暴露我真的身份。”
面对枪口，狄莫不得不同意。
…………
狄莫和朴正勇一起被安排在了他们全权负责的121纳米激光系统这里。小林志雄被哈桑叫走交谈。幸运的真田英因为回国休假，躲过一劫。
“大哥，咱们趁他们不注意抢一支枪如何？”朴正勇小声问狄莫。
“开什么玩笑，你不要命了？”
“你忘了我服过两年兵役，枪法绝对比这帮混蛋好。”
“那也不行，太危险。放心，他们不会杀人。”
“朝鲜的人当时也这么说……”
…………
“关掉钛升华泵，我们直接让他拍氢原子。”小林志雄回来告诉二人。
“为什么？”二人不解。
“加速器那边其实断电了，没任何反质子束过来。我们现在用的是备用电源。”
看来小林志雄也被哈桑说服了。如果直接用氢原子制造假象，就不需要其他任何人先囚禁反氢原子。只要他们三人做一个氢原子MOT即可。狄莫注意到恐怖分子把其他同事都转移到了另外的房间。
……
“很好，非常好。”哈桑用CCD对准这个氢原子的MOT——当然比反氢的大很多——并选定continuous（持续）模式，然后连接到电脑上。
“现场直播。24小时之后，我们再和他们谈。”哈桑随即离开。
“你们俩听好。先睡一觉。几个小时内，可能有突然状况发生，注意随机应变。”小林志雄嘱咐二人，然后睡去。
大约3个小时后，哈桑果然过来带走了小林志雄。只留1个恐怖分子看守着狄莫和朴正勇。因为其他同事已经被转移走。空荡的反物质实验室，仅有3个人。
“狄莫，这是个好机会。”
“别做傻事，他们只是装样子。哈桑向我保证过。”
“战场上第一准则就是千万别信那帮拿枪指着你的混蛋。只有以暴制暴才能活命。”
“咱们再等一会儿。”
“你这么干会给他们杀掉咱们的借口。”
“不这么干他们也会杀掉咱们！”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恐怖分子看守吓得一愣，往门口走，准备查看一下。这时外面传来了枪声。
“不好！”朴正勇趁机迅速站起藏在了液氦瓶的后面，向狄莫做着手势。狄莫心领神会，指着液氦瓶后面对着看守呼喊。恐怖分子看守举枪指着狄莫走了过来。在他经过液氦瓶的一刹那，朴正勇突然从侧面扑了上去，两人重重摔地在地上，并扭打在一起。
狄莫见状马上举起桌子上的数字示波器，用颤抖的双手，对着恐怖分子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这一下把恐怖分子砸得够呛，朴正勇借此机会顺利地夺走了枪。随着一声枪响，朴正勇击碎了恐怖分子的膝盖，让他捂着伤口惨叫。
外面枪声四起，愈演愈烈……
“别杀人，这样就可以了。”狄莫制止朴正勇继续开枪，两人走上二层铁架，俯身走出实验室，想寻找其他同事。枪声不断，估计反恐部队已经攻了进来。
在墙的拐角处，20米外有一个恐怖分子发现了他们并朝他们射击，朴正勇还击，击倒了这个恐怖分子。服过兵役的人，作战能力果然强。两人继续潜行过去，朴正勇从倒下的恐怖分子手中拿下枪，递给狄莫。
“你会使不？这可不是在打游戏。”
“我试试，保险开着，上膛。”狄莫拉动一下枪栓，一颗完整的子弹从侧面蹦了出来……
“你忘了？开过枪就不用再上膛了。等一下，拨这个钮，选半自动模式。”
狄莫想起了小的时候玩老爸手里的那支老旧的81式步枪——AK47系列的仿制品，和现在手里这支AKM看上去非常相似。
“下一步怎么办？”
“你猜他们会把老板带到哪儿？”
“我知道，跟我来。”狄莫想起了哈桑跟他谈话的储藏室。
…………
“被发现了！”
“掩护我！”
在走向储藏室的半路上，他们正面遭遇了一个落单的恐怖分子。恐怖分子藏在墙后向二人射击。狄莫开枪掩护，但是轻度的近视眼使他根本看不清目标。朴正勇一个掩体接着一个掩体向前移动。他停下来狄莫就开枪掩护，他移动起来狄莫就停止射击。恐怖分子根本来不及探出头。二人在实验室工作时和一起玩游戏时练就的默契，居然无缝衔接到了这里。
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找准时机，朴正勇连续几枪射穿了墙角。恐怖分子中弹倒地。
“击中目标！”
就在朴正勇话音未落的时候，突然有子弹从背后射进了他的身体。狄莫回头的一瞬间，未等扣动扳机，他的头部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狄莫模糊地看到了哈桑和另一个恐怖分子首领夺走他的枪，又用枪托迎面给了他一下……这是狄莫昏倒前的最后一个记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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