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越想了一下:“既然时间不够,就别冒险投PRL了,理论和实验分成两篇文章。理论写详细点,投PRA。实验写成letter,投APL。”
“好!”狄莫说服了老板。距离如期毕业的时间还剩不到一年,需要两篇拿得出手的文章来拿博士学位。如果再早一年做出这些结果,狄莫可能还会试着投一投PRL看看运气。但是现在,时间明显不够和审稿人来回打架,还是稳妥点投两个影响因子在3~4的杂志算了。
两个月内,陆续收到了审稿意见的电子邮件,比较倾向发表。狄莫非常高兴,这意味着自己可以如期拿到博士学位。经过稍许的补充数据和修改,两篇文章均在第二轮审稿的时候被顺利接受。这样都轻松满足了学校博士学位的发文章要求——两篇影响因子加起来大于5.0。
和最近每一届都有延期毕业经历的师兄师姐们相比,狄莫在李武越实验室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毕竟从写文章角度来讲,做实验的无法像做理论的那样高产。
…………
“我已经错过了找其他工作的时机,因为一心想着出国做博士后,那就发电子邮件申请呗。”既然都博士了,狄莫真的不忍放弃这条路而改行。况且刚发了两篇论文,对于接下来的学术生涯是个开始。
在文章被接收后,狄莫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去谋那些不错的实验室的博士后位置。不过这一年世界的经济形势不是很好,美国和欧洲都是如此,实验室缺钱。无奈之下,狄莫做好了申请基金的打算。
李武越几乎给狄莫写了最好的推荐信,当然为了内容不至于看起来太假,整体还是谨慎一些,但信中一直强调他的能力出众,并寄予厚望。相比于大多数学生自己写,导师签个字的情况,李武越真的是非常认真的。
狄莫开始一封一封地发申请材料的电子邮件。第一选择当然是自己曾经待过的法国卡斯特勒·布罗塞尔实验室,毕竟这里最稳妥,老板也熟悉他的能力。那边的老板果然很快回了邮件,客气地告诉他实验室确实缺人,但是也缺钱。有一笔经费大概一年后才能下来,于是问他想不想申请一些专门的博士后基金。
“看来没得选择了,我需要申请‘玛丽·居里’基金了。”狄莫告诉李武越。
“这个基金申请的成功率大概多少?”
“30%~40%?大概这样。”
“竞争还很激烈。第一步当然是先申请,同时再联系其他的。我当年申请德国的洪堡基金就曾失败过一次。”李武越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明白,其他实验室我也正在申请。今年好像形势不太好,好多实验室都缺钱雇人。”
“对,金融危机刚过,还没缓过来呢。你看那些大公司都在裁员。我们做科研的人虽说是去非盈利机构,但是受经济状况的影响还是很大。尤其在欧美,科研经费除了政府会拿一部分,一些大企业也会给不少钱。遇到金融危机,企业的日子不好过,自然会暂停一些基础科研基金,同时政府也会削减不少经费。”
“李老师你说我咋这么倒霉,毕业赶上金融危机。”狄莫显得有些怨天尤人。
“别这么想,总有倒霉的一代人。我当年毕业也赶上了金融危机,比这次的还要严重。往久远了说,‘文革’那会儿那批老科学家连科研都没法做。不是更惨?实在不行就等一等,现在经济形势在好转,慢慢就会有实验室招人。说实话如果学校允许留自己的博士我还真特别想留你。”
“那我就出去好好干两年再回来。”
“好!”
“不过李老师,这个基金要等半年,可能毕业后我半年内要一直等,无事可做。”
“这好办,我现在刚好筹备个公司,依托咱们学校的。要不你毕业后先挂个职吧,带工资。这半年帮着我筹备筹备,事不多。有时间还可以多回实验室带带你师弟师妹们。”
…………
毕业答辩的那天,一切都像走过场一样——因为这就是走过场。在答辩委员会的这些教授眼中,好歹狄莫算是这几年做得比较好的、发的论文比较拿得出手的学生 。
不过宣布狄莫获得学位的那一刻,狄莫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这个该死的博士学位终于读完了。
第二天一早就穿着学位服在校园里拍了很多照片。对比着自己5年前大学刚毕业时的照片,狄莫感慨万千。从一个精神帅气的小伙一步步在往大叔方向转变,身材已有些发福,好在头发还依然浓密。
“当年哥在地铁和公交上,美女主动往哥身边坐。现在倒好,哥往小姑娘身边空座坐,她都的往旁边挪一挪,怕蹭到她。魅力不再了……”毕业的宴席上,狄莫喝多了,向师弟师妹们不停地自嘲。
我是个博士!
…………
墨菲定律——很多时候事情总是朝着预想的最坏的情况发展。这当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定律,只是一种心理学现象。倒霉的事情总比幸运的事更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古人都曾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狄莫不幸地碰到了这种情况。发出去的申请邮件只有1/3左右的回信率,而且回信内容基本都是:“Your experience is very impressive.However,we do not have enough foundation this year...”
这意味着什么?短期内,或者可预见的时间内,只能押宝在那个“玛丽·居里”基金上了,等年底才能有结果。狄莫干脆把电脑桌面换成了居里夫人,每天拜一拜。
…………
博士读完后的那个暑假,狄莫回到了遥远家乡。自从读研以来已经5年的暑假没有回过家了,今年打算陪父母多待一段时间。
回到家,直接赶上黑龙江的一次汛期。江对面的俄罗斯,已经出现洪灾,泄洪更导致了江这边自己家乡的危险。
“儿子,你出国那事啥时候有信啊?”
“急啥,等年底呢。”
“那你这半年咋整?去你老板那个公司干活?”
“那还是个皮包公司呢,啥也没有。他说去不去随我,只是挂个名,把档案先存那儿。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狄虎心想儿子已经是博士了,一问就不耐烦,自己以后说啥这小子更不能听了,干脆不问了。
“妈,我九月中旬再回去,在家多待几天,那时候票好买。”
“太好了,儿子。对了,你孙姨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得得得,我信不过她那眼光。”
“妈看了,姑娘白白净净的,个头也不矮,挺好。”
“拉倒吧,就你那眼光?真不咋地。咱家啊,就我爹眼光好。”
狄虎听了傻笑,以为在夸自己,三秒之后觉得不对劲:“你个臭小子,拐着弯儿埋汰你爹!”
…………
就这样,9月中旬,随着家乡洪水的威胁缓缓退去,狄莫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学校。已经毕业,学校寝室也不能随便住了,李武越以要筹办的公司的名义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楼的门面房当办公室,狄莫就暂住在这里。狄莫给自己立的计划是,这半年多补充一些物理基础,多思考和自旋有关的物理。这是难得的一个时间段,没有课题压力,可以想一些自己喜欢的问题。
9月,北方已经入秋,上海还是夏天。大街上到处可见穿短裙T恤的美眉,这也是狄莫想尽快回来的一个原因——抓住这个夏天的尾巴,体验一下轻松自在的生活。
狄莫经常傍晚坐地铁到外滩附近,一路逛到淮海路。时间太晚的话就找个网吧玩一夜,打打游戏,看看电影,第二天坐地铁回办公室补觉。每周也经常会回自己实验室两天,帮帮师弟师妹,同时跟李武越聊聊天,讨论一下怎么筹备公司。
在十一长假的一个傍晚,狄莫溜达到了徐家汇附近。在街角处的一家按摩店门前,发现了一个妙龄女孩在和一个年轻的金发老外比划,似乎交流不太通畅。
狄莫听见这位老外在说:“Girl,I want to know what kind of massage you do,and how much is it per hour?”
这个女孩似乎没听懂,支支吾吾地回答,断断续续。
老外似乎看上了这个姑娘,想要她的服务,但是沟通费劲,过了两分钟有转身要走的意思。
狄莫上前对老外说:“Hi Sir,I think I can help you.”老外又把头转了回来。
狄莫转过去问这个女孩:“你是做按摩的?”
“是呀。”女孩的普通话不太标准。(www.xing528.com)
“全身按摩还是足疗?”
“都可以的。”
“行,我帮你翻译。”然后转身问这位外国人:“She does both body and foot massage,and you can choose either or both of them.”
外国小伙露出了笑容,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了一生“谢谢”,然后随着这位姑娘走进了那家小小的按摩店。
三天后,狄莫又一次来到这里,看到的还是这个姑娘站在店门口。并没有那些浓妆艳抹,看上去就像普普通通的按摩,而不是那种特殊服务的风尘女。
“姑娘,记得我不?”
“哦,你好。”
狄莫心想果然是个新来的,换成老手这个时候肯定会叫声哥什么的。
“我想做个按摩。”
“好啊,那进来吧。”
按摩店里坐着另外几个姑娘,还有两个看上去40来岁的中年男女,貌似老板和老板娘。
狄莫随着这个姑娘走进了房间。姑娘的手法有些轻,但很舒服,能了却一身的疲惫 。
“小妹你哪里人啊?”
“我老家是湖南的。”
“刚来上海吗?”
“对的,刚来一个月。”
“我看店里有好几个姑娘,为啥就你一个人站外面等?”
“是这样子的,这边外国客人多。屋里这些姐妹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英语说得都不好。我上过两年高中,会一点,所以老板就让我站在门口招呼那些外国客人。”
“哈,那天那个老外说的你咋没听懂呢?”
“他说得太快了呀,和我书上学的不一样。”
狄莫突然冒出个想法,以后在这边太晚错过末班地铁,说不定有一招可以既不用花钱住旅馆,又可以不用去网吧包夜。
“小妹,我来教你英文如何?每天练一点,一个月,就能跟这些老外沟通了。”
“当然好了,不收学费吧?”
“哈哈,不收,不过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跟你的老板商量一下。我可能偶尔要在这里住一晚。”
“哦。”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我小玲好了,你呢?”
“我叫‘魔头’。”
“什么嘛?”
“哈,我姓狄,狄仁杰的狄。”
“那就叫你狄大人喽?”
“随便。”
…………
“老板,这位就是上次帮我给那个外国客人翻译的大哥,他想教姐妹们英文。”
“噢?你是老师?”
狄莫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他其实我是个搞物理的博士吧。算了,干脆说我是个学生。
“不,我是个在校的研究生。”
“哎呀妈呀,研究生,是不是老厉害了?”
“也没啥,这年头研究生到处都是。”
“兄弟,听你口音是东北的吧。”
“嗯哪,老板你也是吧。”
“我家是吉林的,你呢?”
“黑龙江。”
“谢谢你了,兄弟。我姓孙,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孙哥吧。上次帮小玲给老外翻译那事真是谢谢你了。我这里这帮姑娘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而这里使馆多,外国人多,姑娘们外语都不太好,应付不了。”
“孙哥,我自己的课题和服务业有关,这半年出来做社会调查,写论文。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教你店里这些姑娘英文,让她们能跟老外沟通,这样对你生意也好。放心,免费。只不过我这半年经常往这边跑,做调研,偶尔晚上太晚回不去,能在你这儿借宿不?”
“那行啊,没问题啊,你愿意教我这帮姑娘真是太好了。”从孙店主的角度讲,这个生意很划算。狄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店主答应得这么快,在他看来并不是东北老乡的近乎,而是这家店貌似很正规,不做那些特殊服务,所以店主对他也没有戒心。
这真是一个够疯狂的举动。店里看上去20出头的几位小姑娘都眼巴巴地看着狄莫。
“你们平时什么时候开门?”狄莫问这些姑娘。
“一般中午开门,到夜里两点。”
“下午活少是不是?”
“嗯,一般都晚上忙。”
“行,我以后每周来两趟,周二和周五。下午抽出一个小时,教你们一些用得上的单词和对话,一个月估计就差不多了。”
…………
“我不但是个博士,而且是个独一无二的疯博士。”——狄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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