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文精神铸就实验室：甘肃电科院的经验与探索

境界越高的人,越是谦逊踏实,自带光芒。

作为领路人,甘肃电力科学研究院院长景乾明,为人低调谦逊,心思细致缜密。他告诉我,从该院建院以来的一个甲子,科技创新水平不断提升,技术支撑能力也实现了质的飞跃,以前需要靠其他院所、高校协助完成的许多工作,现在都能独立完成。2017年,电研人紧紧把握±800千伏祁韶特高压直流建设的机遇,集全院之力大展拳脚,圆满完成了技术监督、试验检测、启动调试等任务,在换流变局放、启动调试、调度指挥等领域实现了“五个首次”,保障了甘肃电网首条特高压直流顺利投运。目前,甘肃电科院已经拥有六个省部级实验室,七个省公司级实验室以及十余个院级实验室,两项863课题通过国家科技部正式验收。仅这五年来,就取得专利156项,获得科技进步奖245项。

在电科院采访时,景院长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们到企业文化室参观。与其他单位的企业文化室不同,电科院的企业文化室有一个特别文艺范儿的名字,叫“电研印象”,令人怦然心动,不由得想起张艺谋的印象系列大型实景演出。在张艺谋每一个“印象”作品中,都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印象刘三姐》中的渔火,《印象西湖》中的雨和水,《印象大红袍》中的旋转看台和实景电影,那一匹闯入武夷秘境的白马,令人称奇叫绝。据说“电研印象”是景乾明亲自起的名字,这让我对他多了一些敬重。

在文化室内,原国务院总理李鹏为甘肃电科院所题的“依靠科学技术进步、发展甘肃电力事业”耀眼醒目。一块块展板看过去,我对甘肃电科院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对电研人的敬意愈来愈甚。

看得出,景院长从事的是科研工作,却极富文艺气质和人文情怀,他本人也是个摄影大师,是甘肃电力摄影协会的主席,很多摄影作品都获过奖,并在一些大型媒体刊登过,但他本人并不太声张。基于自身深厚的人文精神积淀,景院长非常注重电科院人文氛围的营造和人文精神的培育,提出了“人才立院、科技强院、人文兴院”的理念。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精神的力量是伟大的。电网中心的主管华夏戴着一副眼镜,是从上海交大毕业的非常年轻的博士,2014年参加工作。他回忆起那个冬天他第一次去现场工作的情景。正是元月最冷的时候,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从玉门市的宾馆出发,去祁连换流站做交流调试。换流站在远离市区的一片荒凉的戈壁上。等到了现场,天也快亮了,能看到树上都是冰,树枝亮晶晶的,手机一掏出来就马上被冻得无法工作。换流站的房子里,如果前一天晚上没有做好保温,第二天早上地板上就会铺上薄薄的一层冰。为了不影响设备的正常运行,每天晚上都要开空调为房间保暖。

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这样高难度的工作任务,让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江苏小伙子华夏有些退缩,他觉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完成工作任务。

冰天雪地的换流站的空地上,插着一面鲜红的党旗。迎着在寒风中招展的猎猎党旗,华夏和同事们紧握拳头,向着党旗庄严宣誓,保证能够完成现场工作任务。就这样一次简单的党支部活动,让华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激动,觉得身上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再看现场各专业的领导、同事们在冰天雪地的户外一干就是一天,经常通宵达旦地连轴转,非常辛苦,但是大家谁都没有说一句怨言,发一句牢骚,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根本不算什么,觉得自己能干成事!

电网技术中心的党支部书记拜润卿说,那是甘肃电科院第一次承担交流设备的调试任务,以前都是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做这项工作,所以大家压力很大,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为了鼓舞士气,党支部开展了那次宣誓活动,活动效果居然出人意料的好。大家每天早上六点,天不亮就出发到达换流站,子夜一点甚至三点才返回宾馆休息。每个夜晚,从换流站忙完一天的工作出来,看到戈壁的浩瀚星空,很多颗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特别美丽,感到同事们一起并肩战斗虽然辛苦,但是特别美好,这是在繁华的大城市根本无法感受到的。

“我非常佩服我们的团队。”华夏说,“在那段时间里,大家明明可以轮班工作,但没有一个人轮班,根本不计回报,是自己想干工作想吃苦,而不是别人要求去干,觉得自己能完成这样有难度的挑战任务非常了不起。”

华夏接着说：“以前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多一些,但这次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无私无畏的坚持,是一种同舟共济的拼搏。我还在一页纸上写下了一篇文章《原来还有这样的人间》,自己经常看看,我被这样的同事、这样的工作状态而感动。和我那些在发达地区工作的同学相比,我们所处的地理环境不一样,吃的不一样,穿的不一样,思想也不一样,境界更完全不同。对他们来讲,没有钱肯定是不会加班的,何况工作条件这么恶劣。而我能体会到的这种感情,可能是他们穷其一生也无法感受到的,我拥有的是特别宝贵的财富。”

看着华夏激动讲述时那动情的样子,我想,在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一束光。这样的光,在平时是不显现的,只有在特殊的环境下,这束光才会被触动,被激发,照亮他们前行的路,使他们能够生发出无限的力量和潜能。

这样的光,就是精神的力量。

这些貌似普通的电研人,薄薄的镜片后,透出的是勇于追求真理的执着,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拗。他们书生般单薄的肩膀,扛起的却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概,是“当今之事,舍我其谁”的使命担当,体现出的是一名科研工作者渊博的知识储备和超乎常人的睿智、果敢和自信。(www.xing528.com)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许多时候,我们的梦想是否可以实现,并不取决于所处的外在条件的优劣,而在于我们用怎样的方式去对待生活,在于我们是否还有一颗求好向上的心,在于我们是否愿意为了理想的生活去奋斗和努力。在我看来,这些电研人虽然不是钱学森,但他们却有着和钱学森一样的豪情和执着的精神,有着和他一样的家国情怀和山川湖海,并为此激情澎湃,不断前行。

时光必会馈赠给这些无所畏惧的、执着的人以深情而宝贵的回报。甘肃电科院创立六十年来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工作内容从省内走向全国,走向海外,实现了一次次飞跃：1991年,甘肃电科院首次承担大型火电机组整套启动调试工作,完成了靖远电厂3号机组的试运行并移交生产;1992年,首次赴国外承担印度尼西亚莫较克托和索朗两座电站5台机组成套启动调试任务;1994年,首创电气设备带电检测红外测温方法,并在国内率先开展实地实验,处于国内领先水平;1995年,第二次赴国外承担泰国PTA自备电站二炉一机整套启动调试工作并完成试运行;2000年,完成平凉电厂4台机组整套启动调试任务,1、2号机组荣获中国建筑行业工程质量最高荣誉——“鲁班奖”;2001年,首次承担国内第一台循环流化床锅炉的机组调试,完成试运行并移交生产;2003年,实现省外调试市场的零突破;2005年,参与世界第一条750千伏输变电工程整套启动调试工作;2009年,独立完成省内景泰首台火电机组的调试;2011年,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揭牌;2013年,首次独立承接国外火电项目白俄罗斯别列佐夫电站联合循环项目的调试;2016年,首次完成超临界火电机组调试,获得百万机组调试资格,签署±800千伏祁韶直流工程调试测试合作协议,并独立完成祁连换流站交流系统的启动调试,《风电场发电功率的计算方法》项目首次获得海外专利授权;2017年,《大型风电水电机组低频故障诊断关键技术及应用》项目首获由国务院颁发的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首次承担世界最大、国内首台300兆瓦调相机示范工程——酒泉调相机分系统调试工作。

没有人能够否认,马其顿的铁蹄践踏过古希腊,古罗马的战刀切割过古希腊,但古希腊的古典文化征服了世界,古希腊的神话慰藉了人类的灵魂,构建了精神的家园,希腊半岛的爝火点燃了欧洲文明之光,一路探照西方文明的路径。而在遥远的东方,以孔孟老庄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呈现出世界文明轴心的灿烂辉煌,展示出文化力量的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让世界惊艳和仰望。

景院长认为,古以文载道,今以文聚力,文化既是沧桑的历史,也是繁荣的现在,更是璀璨的未来。一个在信息时代和科技大潮中蜷翼自囿、不重视文化的企业,将永远是一只没有生命张力的蓬间燕雀。因此,电科院不光要壮大科技成果,还要丰润文化滋养,丰盈电研人的精神家园,构筑起电研人的“精神高地”,以文化人,以文聚力。这是他最大的理想。

这一点,分管电科院企业文化建设的副院长、工会主席王世录和景院长观点一致。曾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座百万千瓦级水电站——刘家峡水电站负责企业文化建设工作,后因出色的文字能力和文化建设经验,被时任甘肃公司总经理肖创英慧眼识英才,调到省公司本部的王世录,才华横溢,谦逊亲和,公平正义。

“金城东隅,有调度楼者,借盛世之长策,绘千秋之宏图。集万般慧智,汇千钧雷霆,经数载艰辛,悬剑履冰绝秋毫之患,鏖风战雨铸磐石之坚,呕心沥血奠百年之基。其势嵬昆仑,度廓江天,雄矗丝绸大关,声通唐番古道,横倚祁连秀袂,纵伫玉龙舞绸。真乃聚雄才阡陌纵横之圣地、集贤达经纬运筹之府阙……”这篇气势磅礴的赋便出自王世录之手,由此可见其深厚的文化修养。

电科院的人文精神,从毗邻电研印象室的书画室和摄影工作室均可见一斑。自从电科院三年前搬到新院址,景院长硬是从已显紧张的办公室中挤出了两间宽敞的屋子,分别装修成书画室和摄影工作室。走进书画室,只见墙上悬挂着一些名家和职工自己创作的书法和绘画作品,风流雅致,让人心生美好。室内翰墨飘香,青花瓷的笔洗,檀木的笔架,赵孟頫、褚遂良等历代名家名帖书法经典等有序摆放于几张大方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再看摄影工作室,更是令人啧啧咋舌。摄影棚、激光投影仪等设备一应俱全,几面墙上悬挂的一些职工摄影作品构图别致,色彩饱满,光影分明,内涵丰富,内容多样,让人艳羡不已。

是谁说科研是冷冰冰、暮气沉沉的?是谁说科研工作者是呆板理性的?在电科院与这些电研人交流的过程中,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充满激情的蓬勃力量。

中科院半导体所半导体材料科学重点实验室主任陈涌海是一位研究量子、纳米的物理学家、博士生导师,同时又是一个酷爱摇滚的资深“业余音乐人”,几年前他激情弹唱的李白《将进酒》在网络上迅速走红,让无数文艺青年梦回唐朝。除了为古诗词作曲,他还创作了数十首原创音乐作品,上过央视网络春晚,被大家称为“摇滚博导”,颠覆了以往大家对科学家严肃、严谨、冷静的印象。令人骄傲的是,在甘肃电科院的这些电研人身上,我确定自己看到了“摇滚博导”陈涌海身上所具有的浓浓的人文气质和艺术浪漫情怀,更看到了中华文脉在这里的起伏波动和汹涌。

风雷动,旌旗奋。可以想象,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上,这些具有混合气质的电研人,沿着张骞凿空西域、玄奘讲经所经过的路线一路向西、向北,向着大河落日的方向,将孤独和恐惧一起默默忍受,在刀子一样凌厉的烈烈西风中,在没有一片绿荫可纳凉的赤日炎炎下,他们是追风逐日的夸父,是敢叫春风度玉门的新能源工作者,是在古蛮荒之地凿空现代文明的铁甲将士,是在古丝绸之路浓墨书写“一带一路”新能源战略的历史开创者。在祁连山脚,马鬃山下,当金山旁,在如白色森林般巍然矗立的风电场,在闪着熠熠华光的光伏电站,到处都留下了他们默默担当的身影。他们的足迹遍布陇原的沟沟坎坎、角角落落,他们自身所散发的光华既照耀了自己,也照亮了电力的明天。

六十甲子一瞬间,曾经的追梦人,今天已是两鬓染霜。似水流年,终敌不过电研人情深似海。奋进和拼搏,在无数个夜晚触动和陪伴追梦途中的电研人,使他们获得永恒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解码一个个科技难题,攀登一座座高峰。

在这篇文章即将收尾时,金城兰州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那些飘零在生活幻海中的记忆碎片,似乎被突然触发成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一片零落,那许是电研人曾经的青春曾经的挚爱。回想所聆听到的关于电研人的故事,竟无语凝噎。

奋斗,原来也是一本越读越厚的书。那些艰辛的过往、拼搏的点滴,那些伙伴间的同舟共济、烈火浓情,都是永远不能忘却的、深入骨髓的辉煌和记忆。

所有这些,滚滚的黄河记得,不羁的狂风记得,蛮荒的大漠记得,旋转的风机记得,灿烂的骄阳记得,灼灼的电流记得,万家的灯火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