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健鹏在甘肃电科院做锅炉专业试验已经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尝遍了这个专业的个中滋味。他的试验场地是在火电厂。在甘肃电科院六十年的发展进程中,其中前五十年都是围绕电源侧开展工作的,随着厂网分开,近十年来才将科技服务的重点转移到了电网侧。
锅炉冷态试验是火电机组投运时必须要做的。试验人员要通过简易的脚手架,爬上距离地面三四十米高的炉膛,将身体侧对风口进行每秒三十到四十米的空气速度测试。魏健鹏说,这个速度相当于刮了一场八级大风。八级大风是什么概念?《乙巳占》中记录:“一级动叶,二级鸣条,三级摇枝,四级坠叶,五级折小枝,六级折大枝,七级折木、飞沙石,八级拔大树及根”。就是说,这样的风可以将树枝轻松吹断。我又查找了一些资料,发现魏健鹏的表述其实非常保守,按照这个风速,已然是刮起了一级台风,摧毁性极大,能掀起海浪滔天。
这个结果让我感到非常吃惊。因为魏健鹏还告诉我,每次测试时,测试人员必须手脚并用,从竹板架上爬着进入炉膛,每测试一次都要爬行几百米,往往做完测试后,手上、腿上全都是瘀青。更难以想象的是,这场大风,其实是由三四十台风机同时将风打进炉膛。此时,炉膛里的煤粉、尘土跟着飓风在炉膛内肆虐、咆哮,测试人员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在炉膛内对四个角的几百个数据一一进行测试,缺一不可。等测试完爬出炉膛,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煤粉,早已认不出样貌。长时间被呼呼的大风吹着,做完测试工作,耳朵还一直嗡嗡作响,仿佛大风还在耳边嘶吼。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好几天时间。因此,有的人在测试时会塞上耳塞,但这样又影响和伙伴的交流,只能打手势比画。
魏健鹏经常做的另一项工作是测试烟道的烟温。烟道外一般有三四十厘米的保温层,通常要求温度低于五十摄氏度,但当保温层受损后,烟道的表层温度可达到九十摄氏度。脚踩在烟道上,鞋马上就被烫软了。在烟道内三百到四百摄氏度的烟温里,测试人员一边经受着周身高温的炙烤,一边双脚不停地交替抬起挪动,防止脚被烫伤,同时对烟温数据进行精确测试。每当做完一次测试,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在这些高温烟里,有一些比面粉还要细的煤粉,它们冒着热气钻进口罩,钻进脖领,顺着汗水浸入皮肤的纹理和褶皱,要洗好几次澡才能将它们彻底洗干净。
这样辛苦的、常人难以想象和承受的测试工作,很多刚入职的年轻人干一次就不想再干了。这样的工作,明显与想象中科研人员身着白大褂,在空调房间面对高度精密仪器进行研究的场面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工作,考验的是耐力和意志力。有的人,只要进到厂房,听见机器的轰鸣声,看见那种特有的幽暗的灯光,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开始不舒服。
魏健鹏在讲述这些时,声调平缓,很平常的样子。但他平缓的语调所描述的内容却深深震撼了我。作为一名长期伏案的文字工作者,我难以想象这项工作的艰辛程度,但我还是尽最大可能地去体会那些在飓风中、在高温烟尘中、在高空简易竹板架上爬行工作的场面。我很佩服他们能在风起尘浮的摇摇欲坠中,在汗如雨下的高温中保持清醒和理性,耐心细致地完成所有的测试。仅这一点,我是无法做到的。
看着他黧黑的面庞,听着他质朴的语言,一股崇敬之情自我体内油然而生,我由衷地为他们的坚韧、坚强、坚持而赞叹,忽然也被这种精神感染着,热血沸腾起来。我想起了郭沫若的那首《炉中煤》:
啊,我年青的女郎!(www.xing528.com)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
是了,像魏健鹏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在这样危险、辛苦的工作岗位上工作,要说全是出于养家糊口之需,没有半分发自内心的热爱,也是全然不可能的。虽然辛苦,虽然危险,但他是真心热爱着这份工作,为它费着思量,为它迎着风,流着汗,为它燃烧着所有的激情,付出所有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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