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星素结合：一种创新的观察类综艺节目

——以《心动的信号》为例

李智 李雨青

摘要：2018年下半年，以“真人秀+第二现场”为形式的观察类综艺异军突起，这类节目在第二现场邀请嘉宾对节目中所发生的事情进行实时评论，引发了观众的共鸣。在多档观察类综艺之中，《心动的信号》是唯一聚焦素人婚恋交友题材的真人秀，节目立足真情实感，展现年轻男女之间诚恳的交友态度，受到众多观众的好评。本文以《心动的信号》为研究对象，从选题策略、星素结合、叙事创新、精准营销、价值引导五个维度分析《心动的信号》成功的原因，深入解析观察类综艺的创新之道。

关键词：心动的信号；观察类综艺；星素结合

《心动的信号》是腾讯视频出品，企鹅影视、唯众传媒联合制作的都市男女恋爱社交推理真人秀节目，自2018年8月26日起每周日晚8：00在腾讯视频播出。节目邀请4对素人单身男女入住“信号小屋”，以他们日常相处的生活细节和情感走向为主体，并邀请朱亚文、张雨绮、姜思达、官鸿、杨超越等明星代表与心理学专家姜振宇组成心动侦探团，反观和解读8名素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和心动信号，进行心动连线。

《心动的信号》中的8名素人单身男女，尽管拥有着不同的家庭和学历背景，却代表着当下年轻人的真实生活态度和恋爱观点。4对年轻人入住位于上海郊区的信号小屋，在不耽误日常工作生活的前提下，展开为期一个月的交往体验。节目组设定了先后进入、匿名短信、定期约会等规则，让8名陌生男女产生和捕捉“心动的信号”，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调研数据显示，节目首播24小时后，播放量即超过3400万。截至节目收官，《心动的信号》总播放量近10亿，平均单集播放量达1亿。^[1]节目的微博、微信、口碑指数表现优异，播出期间，节目嘉宾多次登上微博热搜，收官时节目高居知乎热榜第一位。

难以预测的情感走向、真实的情感选择，加上年轻人之间恋爱观的碰撞，《心动的信号》在多个层次上满足了用户的情感需求。从节目内容上看，《心动的信号》不设强情节与强反转，也不靠制造戏剧效果博取眼球，立足真情实感的诚恳交友态度，让观众更容易将心比心，与素人和嘉宾们产生共鸣。《心动的信号》有两对主要关系，一是素人与明星，二是观察与推理。由素人担当节目的主角，明星则担当配角，这样的设置在以往的综艺节目中并不多见；观察和推理的引入，则使情感话题和细节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分析和挖掘，进一步丰富情感综艺内核的同时，也增强了节目与观众之间的沟通与联系。

从市场刚需入手，《心动的信号》凭借清新的节目风格、平实的记录方式、流畅的叙事手法，在综艺节目市场中独树一帜。通过引导观众发现恋爱中的“小美好”，进而帮助年轻人树立健康的恋爱社交观，也使这档节目更具现实意义，值得行业借鉴和思考。

作为一档以素人为主导的综艺节目，《心动的信号》能够在竞争激烈的网综市场上脱颖而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国家民政局的数据显示，中国单身男女人数已超过2亿，全国的独居人口已从1990年的6%上升到2013年的14.6%。年轻人的社交、两性情感问题一直以来都备受关注。在节目的选题立意上，《心动的信号》从互联网用户的角度出发，关注年轻男女之间真实相处的细节，还原年轻男女从“心动”到“行动”的过程，让观众通过真实的日常生活，全方位地了解他人并认识自己。《心动的信号》通过真人秀的方式，展现当下年轻人的社交技巧、心理状态，以及男女两性不同的思维方式，同时为年轻人多元价值观提供交流的平台。

成熟的节目模式是一档节目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心动的信号》采用“素人恋爱+明星推理”的主线构架整季节目，在规则设置的细节上，《心动的信号》设置了如“入住第一天禁止公开年龄和职业”“入住期间不可交换个人联系方式”“入住期间不可向异性告白”等规则（见表1）。依托成熟的节目规则和制作技巧，《心动的信号》的热度随着节目剧情的深入持续走高。

表1 《心动的信号》模式要点和主要规则

作为一档观察类节目，《心动的信号》兼具真人秀和语言类节目的属性，这也对节目的制作团队提出了新的要求：既要在真人秀方面有经验，对细节有捕捉能力，又要能驾驭演播室谈话环节。经过多轮沟通，腾讯视频、企鹅影视最终选择唯众传媒作为联合制作方，双方曾在2014年至2016年合作了脱口秀网综《你正常吗？》。为了使节目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心动的信号》又补充了国内优秀的编剧和后期制作团队。

首先，在素人角色选取上，真实是第一位的。《心动的信号》监制、企鹅影视天相工作室总经理邱越曾在采访中表示：“制作《心动的信号》这样一档节目，真实是最重要的，这个节目最怕让人觉得假，无论是演播室的侦探团还是素人，只要把这一点破除掉，节目就成功了一半。”为了保证节目的真实性，早在海选阶段，节目组就明确拒绝有强烈表演欲望的报名者，鼓励素人将真实的生活状态呈现在荧幕前，以求呈现出男女生最接地气的交往方式。

表2 《心动的信号》素人嘉宾选角

其次，角色的多样性是节目好看的关键。《心动的信号》从4300多名报名者中遴选出了8名具有鲜明性格特点的素人嘉宾（见表2）。最终出现在节目中的素人嘉宾有白领、年轻创业者，也有老师、学生等，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家庭和教育背景也不尽相同，同时具备相当强的典型性，每个角色都代表了一批观众，这样的设计也更易引发观众产生共鸣。

最后，人物形象的不完美设置促进话题形成。素人嘉宾的形象一定不是完美的，一定要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故事才能顺畅发展。容易纠结、不擅长与人相处、自卑，当这些缺陷暴露在长期相处的过程之中，才能够形成话题。

近年来，受政策环境影响，“星素结合”已经成为行业新的命题。不同于以往的节目，《心动的信号》模式本身就带有星素结合的属性，以素人真人秀为主，明星演播室观察为素人内容服务的模式，开辟了这一品类节目星素结合的新路径。明星嘉宾由四男三女组成，与素人选角类似，每位嘉宾也有不同的风格定位。在明星艺人的选取上，《心动的信号》坚持纯内容导向，不去过多考虑流量和商业的要求。在具体标准上，要求明星嘉宾有较强的语言表达能力，能够出观点、出话题，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表3 《心动的信号》心动侦探团嘉宾

节目最初的“心动侦探团”由朱亚文、张雨绮、姜思达、官鸿、杨超越、姜振宇六人组成，这样的组合产生了区别明显的三派观点（见表3）。一派是经验主义，用经验去判断和分析；一派依靠直觉，面对问题时更习惯用感性思维思考；一派是专业主义，把男女情感问题上升到理论高度并加以解读。毫无疑问，朱亚文是第一季《心动的信号》明星嘉宾的核心，他和张雨绮两人分别代表当代男性和女性的观点，两人在节目中的观点碰撞也成了节目的看点之一。官鸿和杨超越则代表着年轻人的视角，前者通过细节观察和逻辑推理得出结论，后者则更善于用直觉判断，其独特的语言风格也起到了调节作用。主持人由姜思达担任，在节目组看来，从辩论节目《奇葩说》出道的他语言表达能力强、观察细腻，在很多问题上可以分别从男女两性的角度去思考，这样中立的立场在诸多场景下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此外，已是多档情感类节目常客的心理应激反应专家姜振宇则为节目补充了专业的视角，用心理学理论对节目中发生的故事进行深度解读。从市场反馈来看，这样的组合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演播室的讨论多次登上社交平台热搜榜，明星嘉宾的精彩点评在节目初期起到了引流的作用，但随着真人秀剧情的不断推进，节目组发现演播室的嘉宾有些过于关注情节的分析。为了调节演播室的气氛，节目邀请主持人柳岩作为飞行嘉宾加入讨论。事实证明，柳岩的加入起到了“鲶鱼”的作用，成功调动了演播室嘉宾的表达欲。

除了选角上的成功，《心动的信号》的另一大创新点在于这档节目对叙事方式的重构。随着真人秀节目在国内市场的不断走热，剧情化的处理方式被广泛应用于选秀、户外真人秀等多种形态的节目中。现阶段的剧情式综艺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每期节目设置不同的剧情，赋予嘉宾不同的身份和角色，节目根据当期主题和脚本进行；另一种是在节目全季设置主线剧情，随着节目的播出，情节层层递进。于《心动的信号》而言，从人物设定到剧情走向，都符合大众对偶像剧的一贯认知。

第一，真实发生与合理预设相结合。《心动的信号》虽不设剧本，剧情完全按照真实情况逐渐推进，但其预设的节目流程间接推动了素人嘉宾之间心动信号的产生与变化。《心动的信号》在整季共设置四次不同规则的约会，其中有三次是双向选择约会对象，另一次则是由第四期加入的男嘉宾发起，这些约会环节的设计，都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第二，在合适的时间引入变量，推动故事的发展。在第四期和第五期，郭如彬、王靖雯两位嘉宾入住心动小屋，两位“搅局者”的突然闯入，直接改变了已经趋于明朗的心动信号线。在项目前期策划时，节目组虽然没有对两位嘉宾的入住时间进行具体限定，但对他们进入的时间和方式进行了明确的规定，即他们的作用是让关系变得错综复杂。例如男女嘉宾的关系已经稳定，或是男女嘉宾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误会。从编剧的角度看，选择在这样的时间点引入变量，进一步增强了剧情的张力。

《心动的信号》与以往婚恋交友节目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将真人秀和演播室观察两大元素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两条清晰的主线。而在观察的基础上，这档节目又将推理游戏嵌入谈话和评论中，将恋爱进行游戏化处理，把推理作为演播室的强逻辑贯穿全季。这样的设计既解决了星素之间的关系问题，又巧妙地设计了悬念，易于引发持续性的话题讨论。

作为一档以素人为主导的节目，《心动的信号》能够迅速突破圈层，与其成功的营销策略密不可分。针对节目剧情式综艺的特点，营销团队有意识地放大了节目中具有甜蜜恋爱色彩的片段和细节，采用全渠道分级渔场管理的方法，根据不同平台用户的特质，制定个性化营销方案，锁定特定圈层，使话题迅速发酵。在具体操作方式上，《心动的信号》每期选取一个时下年轻人最关注的情感话题和若干与节目相关的主题词，引爆社交网络平台讨论。包括“女生在恋爱中是否应该主动”“让你开心和让你感动的人中哪个更令你心动”在内的多个话题都曾引起网络热议，西红柿CP（周游和胡金铭）、天选CP（向天歌和刘泽煊）、天亮CP（向天歌和奥斯卡）等多对CP受到网友的关注，多次登上微博热搜榜。同时，节目组在豆瓣“心动的信号”小组也进行了多轮的话题预埋，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调研数据显示，截至节目收官，豆瓣“心动的信号”小组的用户量已突破1万人。

除了成功的线上推广，《心动的信号》还在宣发渠道上进行了深层次的拓展，以期形成线上线下合力。《心动的信号》联合微信公众号概率论，推出线上版“心动的信号”。这场与《心动的信号》同名的社交实验，共有4万余人报名参与，最终有310人得到入住线上版“心动小屋”的机会——在10人（初始为8人）的微信群聊中开始为期一周的真实交友。线上版“心动的信号”保留了《心动的信号》节目中的诸多设定，例如在每个微信群中设置一名“心动侦探”、每晚向参与者发送匿名短信、互相猜测职业身份、后期引入第五对参与者等。除此之外，在《心动的信号》播出期间，节目组还与摄影师合作，在心动故事的发生地上海组织了一场与节目同名的摄影展，呈现具有深度和温度的心动瞬间。(www.xing528.com)

在创新内容的同时，作为一档聚焦时下社会现实的综艺节目，《心动的信号》注重对价值观的引领。通过《心动的信号》，观众得以看到个性迥异的男女嘉宾在遇到心仪对象时所表现出的多样的表达方式，真实发生的情节也成了真实工作和生活场景中的参照，这一切都使这档节目更富实践意义。

有观众指出，《心动的信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看作一堂恋爱社交的补习课，给予时下年轻男女以启示。事实上，《心动的信号》向观众传递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恋爱技巧，更重要的是通过恋爱中的“小美好”所传递的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和健康的社交、情感关系，这凸显了综艺节目在价值观引导上的积极作用。

经历了2018年上半年的偶像养成热之后，下半年，综艺市场迎来了观察类综艺的集中爆发，而纵观2019年的综艺片单，各大卫视和视频平台都在加紧布局观察类综艺，情感和代际关系题材将是接下来这一类型综艺关注的重点。从市场刚需入手，《心动的信号》凭借清新的节目风格、平实的记录方式、流畅的叙事手法，在当下的综艺节目市场中独树一帜。通过引导观众发现恋爱中的“小美好”，进而帮助年轻人树立健康的恋爱社交观，也使这档节目更具现实意义，值得行业借鉴和思考。

对于观察类节目而言，内核一定是真人秀，演播室则是线索。

采访对象一：企鹅影视天相工作室总经理、《心动的信号》监制 邱越

采访时间：2018年12月3日

问：为什么要策划《心动的信号》这样一档节目？

答：其实早在2016年10月份左右我们讨论节目选题的时候，就聚焦到了年轻人的社交、两性情感问题，这是时代的刚需。年轻人日常闲聊时在聊什么？八卦。我们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决定做一个表达年轻人情感的节目。在品类上，我们希望做一个节目，能让观众看到年轻人是怎么相处的。明星在演播室推理素人的关系结果，这是一个极其巧妙的逻辑，而且我们发现，不能改动这个模式本身的任何细节，改掉任何细节对这个节目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模式的每个细节设置都有它的道理。

问：在素人的选角上有哪些考虑？

答：一是一定要有真实的恋爱需求，这个是大原则。素人要有强烈的真实需求，想找对象或者想谈恋爱，这其实是非常难找的，特别是男生嘉宾。二是素人必须是各个社会层面和各个方向、风格的理想型，这一点我觉得第一季其实没有做到极致，还可以更极致一点。与此同时，我要找的每一个人，他除了特别优秀、各方面都是理想型之外，一定要有一个明显的人格缺陷，否则就形不成故事。

问：心动侦探团是如何构成的？

答：演播室的艺人选择是纯内容导向的，我们没有去过多考虑流量和商业的需求，选择演播室这几个人，重点考虑的是要能出观点、出话题，给人的感觉要“新”。我们觉得能够撑住这个场子的一定是“老司机”或者是“直觉派”。我们会先定一个核心的人物，第一季的核心人物是朱亚文。除此之外，演播室还是需要一个主持人的角色，所谓的“主持人”不一定是科班出身，但是一定要能够观察场上状况，能带着比较强的导演思路去解决场上的难点。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也不想用传统意义上的主持人，因为会显得没有新的面貌。我们这一季是让姜思达扮演这个角色，他的观察比较细腻，他的视角是与众不同的，能够比较中立地分析问题。

问：《心动的信号》有两条叙事线，节目是如何处理的？

答：在叙事节奏上我们想过很多，比如在周末约会这件事上，对于怎样具体地把明星和素人的约会结合在一起，我们也做了很多尝试，最终我们发现，推理这件事情是一个强逻辑，我们设定的悬念就是谁跟谁在一起，你永远要猜，这是一个清晰简单的逻辑。

问：如何看待时下观察类综艺的热潮？

答：观察类综艺解决的是明星和素人的关系问题。对观察类节目而言，内核一定是真人秀，演播室则是线索。演播室的作用在于表现真人秀的人物和情节，演播室的讨论是不可或缺的一个抓手，但是真正吸引观众关注的一定是素人的命运，它像剧情一样把你带进去，然后你也会把自己带进去，这是《心动的信号》跟以往节目做得不一样的地方。现在观众更爱看生活的细节、细思和细想，希望看走心的、有烟火气的、有细节的内容。

看真实的生活细节一定是大的趋势，明年我们也会有其他方向的这种类型的节目，不仅是国内，在世界范围内这种节目也会越来越多，其实最关键的是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是细节，第二是明星和素人的关系。我们的节目以素人为主，但是会有明星做引子。

采访对象二：腾讯视频市场部总监 赵婧

采访时间：2018年12月4日

问：《心动的信号》在营销上有哪些创新点？在话题制造上有什么心得？

答：综艺就是一个游戏规则，什么样的游戏规则就能吸引什么样的观众进来。《心动的信号》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综艺节目。为什么说它特殊？因为《心动的信号》是一个剧式的综艺，它是一个偶像剧，会随着剧情发展出各种各样的情节。所以我们用了剧式的营销方法，我们把它叫作全渠道分级渔场管理，就是找到一个能够让它发酵的渠道，让它发酵起来。比如我们在豆瓣里做了很多预埋，《心动的信号》收官的时候豆瓣小组的用户量破万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量。这对一个素人节目来说非常不容易。

问：怎样把《心动的信号》做成大众都爱看的内容？

答：第一步要先把观众拉进来，拉进来之后确定每一期有什么样的进展，先让大家看什么，再让大家看什么，具体设置哪些话题。我们有一期是关于女生在爱情中该不该主动的。《心动的信号》讲的是恋爱过程中的各种信号，每一期就可以围绕着一个信号来聊。这种主动的话题设置就成为这一期最重要的讨论点，热搜、话题导向都围绕着这个讨论点，可能有的人被这个吸引进来之后觉得这个节目好看，就看下一期，然后跟着一直往下走，就看进去了。因为我们很明确地知道，只要观众看完一期，基本上都会跟着节目走，它是一部电视剧，所以要做的事就是尽早把大家拉进来。

〔李智，公众号“传媒一线”主编；李雨青，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传播学部硕士研究生〕

[1] 本文所涉及的《心动的信号》节目流量数据均为腾讯视频前台播放量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