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工联主义：煤炭行业工资合同的开端

认识到如下这一点也很重要：尽管我把矿工描述为劳资关系中的从属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完全被动的。矿工们不断地组织起来向矿主们发起挑战，即使当他们面临严重威胁时也是如此。19世纪早期宾夕法尼亚州东部无烟煤田的工人们建立了煤矿宿舍或地方社区，19世纪60年代就出现了第一个重要的工会组织。在1861年，伊利诺伊州的烟煤工人组织成立了美国矿工协会（The American Miners’Association），1867年他们的无烟煤地区同行也创立了圣克莱尔劳动者慈善协会（The Workingmen’Benevolent Association of Saint Clair）（Aurand，1971；A.Wallace，1987）。这些工会开始也取得了一些成功，尽管这些成功没维持多久。美国矿工协会于7年后解散，但当地的许多煤矿宿舍依然存在，这也为之后新的组织——全国矿工协会提供了基础。经过连续的罢工之后，1875年劳动者慈善协会也正式停止运作。但从实际上看，当很多本地积极分子选择加入全国矿工协会时，劳动者慈善协会在一年前就已经瓦解了。到了1876年，全国矿工协会自己也被铺天盖地的组织问题所压垮。

到了19世纪80年代早期，劳工组织仍处于不稳定状态。在1883年，矿工在匹兹堡聚会，成立了美国矿工联合协会（The Amalgamated Association of Miners of the United States）。这个工会组织很快就卷入了俄亥俄州霍金谷（Hocking Valley）的一场大罢工，1885年该组织承认失败。同年，一个新的更具持久性的组织出现。来自东部各州的矿工在印第安纳州的印第安纳波利斯聚会，成立了全国矿工和矿业劳动者联盟（The National Federation of Miners and Mine Laborers）。联盟会员要求工会官员敞开与煤炭经营者的沟通渠道，让他们参加联席会议进行工资协商。

霍金谷之类的罢工也使双方醒悟过来。经受了生死线上的折磨，矿工们依然一无所获。工资差异依然巨大，就业形势依然不稳。尽管煤田劳工运动势头得以扭转，但胜利的代价高昂。煤炭产量减少，企业管理费用提升，利润下降，这些都威胁着经营者的经济地位。通过全国性报纸的报道，公众对采煤业状况有了更多的了解，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站在矿工一方，人们对这些工业资本家的愤恨情绪也在不断上升。这时劳资双方都希望这个行业能稳定下来。

1885年12月，全国矿工和矿业劳动者联盟的代表以及煤炭经营者代表在匹兹堡会面。2个月后，双方又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再次会面，并达成共识，签署了采煤业的第一份州际工资合同。这份合同为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爱荷华州、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以及西弗吉尼亚州确立了基本的工资结构。不仅如此，这个合同还设立了一个联合仲裁委员会来调解行业内部问题（Suffern，1915；McDonald and Lynch，1939）。随后于1887年和1888年召开第一次州际联席会议，但是参与的州越来越少。在1889年当经营者和矿工未能达成一致时，这种会议模式就被抛弃了。随着煤炭行业在20世纪90年代重新陷入混乱，劳资冲突也开始不断增加。

除了这三项协议所带来的短暂和平，联席会议对于一场联合工会运动的发展还有一个重要影响。随着联席会议的设立，相对于它的竞争工会——劳动骑士（The Knight of Labor），全国矿工和劳动者联盟获得了一个明显优势。劳动骑士对煤田劳工运动的介入可以追溯到19世纪70年代，但它为组织矿工而做出的努力总是被看作一个更大劳工运动的一部分。全国矿工和劳动者联盟以及煤炭经营者之间的协议也改变了劳工骑士团的战略，当感受到威胁时，劳工骑士工会马上就改变策略，其办法就是成立135全国工会大会（The National Trade Assembly 135）以直接满足矿工们的需求。劳工骑士也要求在联席会议中有平等的代表权，全国矿工和劳动者联盟为了各工会间的和睦最终接受了他们的请求。然而在共同出席会议后，工会间又产生了新的冲突，1888年劳工骑士又与之分道扬镳。

这次分裂后不久，全国矿工和劳动者联盟更名为全国矿工和矿业劳工进步工会（The National Progressive Union of Miners and Mine Laborers），隶属于塞缪尔·共帕斯（Samuel Gompers）的美国劳工联盟（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1889年9月，两个矿工工会重新开始努力解决两者的分歧。到了1890年1月25日，他们一致同意终止五年之久的劳工内部冲突，双方一致认为这种冲突妨碍了矿工谈判地位的提升。就在那天，全国矿工进步工会和劳工骑士全国地区讲习会的矿工分部合并，成立了美国矿工联合会（UMWA）。该组织立刻产生了巨大影响，并最终成为全煤炭行业的主要谈判代理机构。

记住这一点是很重要的——美国矿工联合会绝不代表大多数煤矿工人，一开始也没什么重大的财政影响力。“全国进步工会（全国矿工和矿业劳工联盟）只是代表着10000名工人，那时财务账面上只有139美元。135地区工会大会也只代表着15000名工人，其中大部分在宾夕法尼亚州焦煤地区，也没有财务报告。”（McDonald and Lynch，1939，23）换句话说，UMWA被授权谈判的领导只是代表了全国总共40万名矿工的大约5%。工会会员集中在中央区域，工会的外部影响力有时也非常有限。例如，在科罗拉多州、蒙大拿州、爱达荷州以及南卡州，是矿工西部联盟（The Western Federation of Miners）把金属矿工地宿舍的矿工给组织起来了。

UMWA章程序言抓住了组织哲学的本质：

人人皆知，也都普遍相信，没有煤就不会有诸如伟大成就、荣耀和上帝保佑这些描述19世纪文明的词语。正如我们所做的那样，我们也相信正是那些每天辛苦劳作于地球深处的人，终日挖煤运煤，才使这些保佑成为可能，这些人也才有资格公平、平等地分享上帝同样的荣光。为了更好地达到我们所追求的目标，我们在此建立美国矿工联合会。通过对美国所有矿工的教育，使之明白我们一致行动的必要性，从而能够通过法律手段，要求和拿到我们应得的劳动果实。（1890，1）(www.xing528.com)

序言后设立了一系列任务来确保前述目标的完成，总共有十一项任务：第一、二、六、八、九项任务聚焦于劳工报酬公平和每日八小时工作制上；第三、四、五项任务则集中在改善工作条件，减少煤矿事故和灾难这方面；第七项则是应对矿工子女教育问题；第十项则是要求矿主禁止使用平克顿（Pinkertons）之类的侦探机构和其他护卫队；第十一项也是最终任务写道：“使用一切诚实的手段来维护我们自己和雇主之间的和睦；尽可能通过仲裁和调节来解决所有的分歧，罢工可以成为不必要的东西。”可以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夸夸其谈，意在突出新兴工会的正面形象，但这一承诺也标志着工人和矿主之间劳资关系新时代的到来。虽然罢工——这往往是暴力行为——会继续，但现在显然劳资双方都期待一个更稳定的产业。

公平地说，同19世纪的其他工会相比，UMWA对待劳工协商的态度是谨慎和适度的。UMWA的第五任主席约翰·米切尔（John Mitchell）在1902年的无烟煤田争端中的表现就是这种适度立场的典范。赛琳娜·帕尔曼（Selig Perlman）和菲利普·塔夫脱（Philip Taft）解释道：

1902年的罢工再次显现了约翰·米切尔的保守立场，他担心激起美国社会中潜在的反劳工情绪……在对公司的态度上，他表现出准备让步和欢迎仲裁的姿态，并成功地将罢工延长的责任扣在了矿主头上。他不允许烟煤矿工通过同情性罢工来打破他们的协定，虽然这样会给公众一个惊喜。这些公众从不认为工会会在任何情况下把合同义务当作它们的约束。（1935，47—48）

我对1898年州际联席会议的研究表明：通过与矿主维系良好的业务关系和尽量减少罢工次数，米切尔领导下的UMWA策略提升了矿工地位。（威特，1976）

表2　1881—1905年美国煤炭行业与其他行业罢工特征对比表

资料来源：美国劳动委员会：1887，1894，1901，1905；爱德华兹Edwards：1981。
∗平均时间是基于劳工委员会关于“总体时间”的数据，并非指实际天数。

实际上，没有证据表明工会停工能对劳工协商产生多大的影响。从表2的数据中可以看出，相对于工会的正面态度，罢工对劳工协商常常是不利的。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统计，与其他行业相比，1881—1905年的煤炭罢工规模大，时间久，但总体成功率相对较低。因为只有20%的工会罢工是成功的，这就意味着当罢工行动失败后，矿工们常常要忍受很久的艰苦生活，最后不得不返回煤矿工作。实际上，非工会罢工往往比工会罢工更容易取得成功，也更容易实现他们的目标。

为什么美国矿工联合会的权力开始壮大？一般来说，作为主要劳工组织的美国矿工联合会的出现与工会希望稳定煤炭行业有关，一些主要的矿主也同样希望稳定，但原因有所差异。这个共同目标使州际联席会议得以恢复，这将有助于世纪之交煤田中UMWA地位的合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