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即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它使信息在传播者与受众的互动中得到有效的传播,避免对牛弹琴、徒劳无功。互动是近代新思潮传播的重要形式,它主要表现在报刊与广大受众之间的互动和报刊之间的互动两方面。
(一)报刊与受众之间的互动
近代报刊是完全开放的大众媒介,虽然这些报刊常常有专业的撰稿人,但面向大众征稿始终是它们不可或缺的思想言论来源方式,“这是一片大众的园地[311]”,许多报刊中还特设自由论坛、读者信箱等栏目,不拘内容与形式,为读者提供表达个人思想、传播大众心声的自由平台。由林语堂等人创办的《论语》杂志中便设置有“群言堂”一栏,广纳群众之言,人们可以在此“自由自在地表达各人的意见与感想①”。主编林语堂在《论语》第39期中发表《论西装》一文,指出西装的弊端,“穿礼服硬衬衫之人就知道其中之苦楚。衬衫之外,又必加以背心。这背心最无道理,宽又不是,紧又不是,须由背后活动带求得适宜之中点,否则不是宽时空悬肚下,便是紧时妨及呼吸”,并提出穿西装是“受苦”“已成婚而子女成群的人,尚穿西装,那必定是屈服于异性的征记了”等观点[312],倡导不穿西装。随后,该杂志第41期的“群言堂”中便有《卸西装法》一文,对林语堂的观点表示支持,并咨询如何做到不穿西装。林语堂随即在文后“敬覆者”,给出“卸西装法”[313]。此栏同时还有《穿中装才是怕老婆》一文对林语堂的西装观做出回应,作者峇峇也提倡不穿西装,但他指出林语堂的西装观有“毛病”,应换一种说法,即“凡穿中装的,除了别的理由,此人必有常癖”[314]。而《论语》之外,在《人言周刊》中则刊登了《西装与中服》一文,否定了林语堂过于绝对的西装观,认为中西服装于适体方面各有优劣,“我们究竟应该穿西装或中装,这是要随时令的转变决定,这中装西服的本身又都是要改良才好”[315]。同时有柳絮君针对林语堂《论西装》中“穿西装者都是惧内”的言论,回应说“如果照林先生的说法,则欧洲美洲以及其他穿西装各国的男子,都是惧内之徒[316]”,在这里惧不惧内不是主要辩题,而是以此来说明林语堂的言论不够客观。就此,蒲生在《黄花》杂志中道出“感言”,提出林语堂与柳絮的互动“相映成趣,轩轾难分”[317]。这样隔着时差的紧密互动,无形中给读者制造了构建个人观点、选择“战队”的时间和空间,有关服装的新观念便在不断被重新挑起的“群舌之战”中得到“翻新”和持续有效地传播。
《妇女杂志》《时报图画周刊》《妇人画报》《家庭》《女子月刊》等许多报刊更是明确将装束、时装等图文作为其征稿条例中的一项,或是设置服装相关栏目及主题征文,引导群众从服装的视角进入这片无拘无束的思想园地,进而宣扬和传播新的服装观念。主题征文是报刊与群众互动的一种有力方式,因为由报刊提出的主题首先就传达了一定的观念和立场,征文围绕着报刊所确定的中心思想,不论对其是持否定还是肯定态度,都会进一步深化和传播报刊所倡导的思想观念,并使其更具体和丰富(表4-2)。
1.《妇女杂志》开启主题征文的互动模式
作为近代女性解放的重要传媒的《妇女杂志》在1921年第4期便开启了主题征文的互动模式,“本杂志悬赏征文这回还是第一次[318]”。“女子服装的改良”是这次征文的题目,“设计女子衣裙冠履的改良,以朴素美观切于实用为主能;附以图画尤佳”[319]是这次征文的思想导向。这虽是《妇女杂志》首次悬赏征文,成绩却十分令人“欣幸”,来自香港、江苏、湖南、贵州、浙江等全国各地的读者纷纷来稿,《妇女杂志》在1921年第9期选登了诸多来稿中的7篇,选登的征文多图文并茂,既有女装改良的理论又有相应的具体设计,宣扬了自由的设计观念及其他丰富的服装新思想。其中庄开伯提出,“我国女子的衣服,向来是重直线的形体,不像西洋女子的衣服,是重曲线形的,所以我国的衣服,折叠时很整齐,一到穿在身上,大的前拖后荡,不能保持温度,小的束缚太紧,阻碍血液流行,都不合于卫生原理”;庄开伯进而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注重曲线形”“不要宽大”“不要太紧小”,具体的做法则包括“寒衣不用襟,领仿西式大衣,呈半圆形,中间最阔处三寸,半圆周二尺长,不必用皮”[320],切合了征文的主题,也切合了人们的实际需要。这样系统的理论与具体的实践引导,对于宣扬和树立实用、简便、卫生等人文与科学的服装新观念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此次征文互动在这期《妇女杂志》之后还有延续,即对此前发表7篇文章互动讨论的再讨论。在《妇女杂志》第11期的“自由论坛”中,黄泽人就在将此前的征文“愉悦的,热诚的,从头至尾,详细读了一遍”后抒发感慨道:“这当选的七篇大作,实在好极了”,同时提出这些文论“有许多地方,也许有讨论的价值,我不妨抽空来说一下;或许能得到完美的效果”。[321]接着,他依照前人“衣,裙,冠,履”的体系,对前人的观点扬长避短,提出了“庄君的‘和平帽’——冬帽——帽檐是不会宽紧的;我主张帽檐做成可宽可紧,使头大头小,都可以戴”等的建议①,进一步宣扬了服装便利、实用的观念。《妇女杂志》对征文互动采取了“悬赏”的形式,一方面是鼓励读者参与,另一方面则再次强调和表达了杂志自身的立场。虽然选登的征文传达的是广大读者的思想,但杂志在排版时将其认为优秀的论文优先排放,并在每篇文章的末尾附注了不同价值的奖品,这无形中会使读者对这些文章及其所传达的思想形成先入为主的优劣判定,换言之,一篇获“赠现金十元[322]”的冠军级别文章和一篇获“赠书券五角[323]”的入围级别文章,不论客观上两篇文章的观点如何,读者对它们的接受程度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暗示,可以说杂志的公开判定让前者的影响力赢在了起跑线上。此后,征文互动成为《妇女杂志》的固定项目,杂志通常提前4个月或8个月便刊出主题,给读者充足的构思时间。“缝工的玩偶[324]”“负债置新装[325]”“对于时髦女子的感想[326]”等均是其宣扬实用、朴素等服装新观念的征文主题。
表4-2 部分近代报刊与受众的互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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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女子月刊》也曾与读者有过类似的互动
1934年《女子月刊》第10期刊登一篇读者来稿,文中针对“一般智识妇女大家都知道喊着平等自由……然而却一面在装饰自己,自轻自己,香水,白粉,口红,时装”的现象,提出“女子装饰是不是妇女运动的阻力”的问题,并建议编辑“让大众来讨论”。编辑一方面就此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头脸部只要清洁,不用脂粉烫发;身上穿的式样不妨裁制入时,适合身体;衣料是要便宜和朴素”[327];另一方面则发起了相应的征文活动。随后是该杂志选登的6篇来稿,文中可以看到人们对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互动与讨论。吴儗男提出“人人都去讲究修饰,拥抱爱人,享乐纵欲了,谁还有心思顾及妇女运动”“爱美是妇运前途的阻力。爱美是妇女堕落之路”[328]等观点,就此,黎来质疑道“吴儗男君的爱美是女性堕落之路,使我骨鲠在喉,不得不一吐为快”,并认为“女子过事修饰,于她的事业有极大的阻力:而绝不修饰,也是妨碍她的前途。所以不唱高调,根据现实的说一句:‘爱美不是女性堕落之路’”[329]。长生则写道“吴君的话,说得非常的透彻和痛切,真正佩服的很,但同时我还觉着有些感想”,他进而抒发感想道:“吴君虽然很痛切地把妆饰的美的不良指述一遍,但同时他却忽略了自然的健康美和人工的清洁美的紧要”[330]。所谓真理越辩越明,在杂志对相关专题的设定下,人们把焦点集中到了服装与人的形象的关系问题上,通过紧密的互动与热烈的讨论,各种观点不断被提出,其中具有真正价值的新思想在扬弃中得以广泛传播。
(二)报刊之间的互动
这主要是指近代报刊对服制颁布、服装评论、服装资讯等内容的反复刊载与相互转载。在服制颁布方面,1912年民国政府颁布了内含自由、平等精神的新服制,除北洋政府公报及江苏、浙江等各地公报原文刊载服制条例之外,《申报》《东方杂志》《民誓》《新纪元星期报》等大小报刊均对此进行了繁简不一的报道,尽量让社会各阶层的读者都有接触到条例的可能。《申报》《时报》中均分别有《民国服制之初读会》[331]《服制草案理由》[332]等关于新服制制定会的讨论及记录,提出“今世界各国趋用西式,自以从同为宜……至便服暂听人民自由不加限制⑤”等观点,在服制条例颁布时向广大民众呈现和传播了条例所蕴含的内在思想,让人想明白了再执行,会取得更好的执行效果。在服装资讯报道方面,也有不少媒体对于同一现象、同一事件的集体行动。如1930年10月9日,在上海大华饭店举行了“破天荒的第一次”国货时装表演,《商业杂志》《今代妇女》《时代》《图画时报》等多家报刊均对此进行了报道。1926年在北京北海漪澜堂举行的“历年冬令所未有”的“化装溜冰大会”[333], 不仅有《晨报星期画报》“特为刊行专号”[334], 《图画时报》①《中国摄影学会画报》[335]也刊登了相应的图文。谎言重复一千遍不会变成真理,但把真理有理有据地重复一千遍却往往能打破谎言,相关的服装资讯及其所内含的新思想在近代报刊上相互转载的隔空呼应中得到了反复强调和宣扬,服装新思想的传播范围由此扩大,影响力由此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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