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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觉寺:穿衣的根本目的与人体美的标准细则

时间:2023-06-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黄觉寺,1910年生。在此基础上,黄觉寺认为穿衣的根本目的是源于人类对自身装饰与美化的追求,其中包括为增加异性吸引力而进行装饰美化。立足于此标准,黄觉寺又具体地阐述了人体美的标准细则,这个标准细则充满了科学与现代气息。黄觉寺所指正是当今的人体解剖学原理,同时也是服装人体艺术学的基础。

黄觉寺:穿衣的根本目的与人体美的标准细则

黄觉寺,1910年生。1924年于苏州美术科学校毕业并留校任教,1935年赴法国学习深造,游历了巴黎伦敦罗马、印度等地并据此经历著成系列散文《欧游漫笔》。1941~1943年,黄觉寺在《永安月刊》等期刊上发表《谈美》《谈谈美容》《女性与装饰》《关于动作的美》等评论文章,提出了他的服装艺术观。

作为近代艺术革命队伍中的一员,黄觉寺提出要“在艺术的基地上培养‘人’的艺术;发挥‘人的意义’;同时反映着这个时代的特征[82]”。在近代这个“发现人”的时代,“人”从传统的被动的“衣架子”里走了出来,服装开始从“政治的艺术”为主向“人的艺术”为主发生角色转化。在近代服装新思潮中,黄觉寺主张以人为中心的“人—衣艺术”观念,他以服装为切入点谈到人体美,又从人体美回到服装美,同时提出“人—衣艺术”的形式美法则,指引人—衣艺术走向以“人”为中心的科学与现代化之路。

(一)从服装出发——人体美

服装为人而存在,与人体紧密相关。站在艺术的角度,黄觉寺从人类穿衣的动机出发开始探讨人体美的艺术。一般认为人类穿衣的动机主要出于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生理方面有以保暖御寒等护体为目的,而心理方面包括以遮羞为目的、以装饰为目的、以异性吸引为目的等。黄觉寺首先否定了穿衣是为了遮羞的观点,“原始时代大家都赤裸着操作,正不知羞耻为何物”“有的民族,羞耻的部分在一双手;有的民族,羞耻的部分却在足部”[83]。继而他又对保暖御寒是穿衣目的的观点提出异议“在天气最是严寒的时候,正是一般爱时髦的姑娘们穿得最单薄的时候;同样在大热的季节,倒有些围着狐狸皮的项巾”。在此基础上,黄觉寺认为穿衣的根本目的是源于人类对自身装饰与美化的追求,其中包括为增加异性吸引力而进行装饰美化。他将达尔文太平洋一些岛屿上所做的人类学调查作为例证:“达尔文把一些红的绿的布片,分给野蛮民族,意思是叫他们披在身上,当作衣服穿,他们却把布片,撕成许多细条,挂在身上,做了装饰品”;说明“赤裸的诱惑力,远不如半遮半露的来得够味。歌德说得好,当我们看到一双美鞋时,便会喝彩着怎样美丽的一双足啊!见到美人的腰带,便会渴羡着那可爱的细腰”[84]。黄觉寺对以装饰美化个人为目的的服装动机加以强调,同时也对人体之美加以强调,从而揭示人们追求服装美与人体美的心理动因,且完全符合马克思关于“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的论断,由此推翻了我国古代服装遮羞蔽体、服从礼制的旧观念,翻开了美的新篇章。

何谓人体美?黄觉寺提出一个广义的解释:“只要健全的一个人,没有不美的,而且这种美倒是自然的美,并不是故意造作出来的[85]”。“健全”和“自然”是黄觉寺为人体美所设定的基本标准,这与古代“行动如弱柳扶风”的林妹妹式之美以及变态的小脚崇拜赫然对立。立足于此标准,黄觉寺又具体地阐述了人体美的标准细则,这个标准细则充满了科学与现代气息。

图3-6 黄觉寺的“标准美”参考值《永安月刊》1941年第34期

首先,黄觉寺认为一个“标准美的体格”关系身高和体重,“增之一分”或“减之一分”都失之完美。他认为我国传统美的标准显得“太是含糊不明”[86]。古代中国有一种“难得糊涂”的哲学,而在服装上不仅是“难得糊涂”,简直就是糊涂。这种糊涂一方面是因为宽袍大袖不需要清晰明确的量体数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骨子里的服装礼制观念还未受到现代服装观念的洗礼。于是,黄觉寺拿起思想的利器,大胆地将人体进行“解剖”,将不可轻易触碰的“身体发肤”划分成颈部、胸部、腰部、臀部等局部,并试图对各部分进行科学的分析与标准美的相对精确的设定(图3-6)。

就科学的分析而言,如在分析人体胸部时,黄觉寺指明了胸部的组成形态是“由胸骨、锁骨、肩胛骨三者构成,全体上狭下阔”,并分析了男女胸部形态的差异是“女性较男性为短而狭。男性胸与腹阔度相等,女性腹阔于胸”。黄觉寺所指正是当今的人体解剖学原理,同时也是服装人体艺术学的基础。就标准美的设定而言,如在分析人体颈部之美时,黄觉寺说“颈围粗细,男子在十三寸,女子在十二寸,左右为美”,这就与传统的“增之一分”“减之一分”明显不同,前者的机智在于将“一分”模糊为“左右”,而对“增减”所依据的未知数X进行了明确的设定,X的取值不能再如过去一样“模糊”,只能是男子十三寸,女子十二寸[87]。

(二)从人体美回归服装美

黄觉寺首先肯定了人体美,并为人体美设立了标准依据,那么如何达到人体美的标准呢?除了以运动达到身体的健美之外,自然是用美的服装来装饰美化人体,满足人求美和增加异性吸引的心理需求。于是黄觉寺提出了服装美所应遵循的原则,主要概括为“自然原则”“流行原则”“含蓄原则”。

1.“自然原则”

基于人体美的基本标准与细则,黄觉寺提出了服装美不可违反的“自然原则”。从人体美的基本标准出发,黄觉寺批判了膜拜小脚、为女性的“三寸金莲”制定“鞋杯行酒”等封建的服装文化现象,批判了影响人体正常发育的小马甲,主张“解放小马甲”[88]。因为人体要有健全和自然之美,所以束缚人体,抑制人体正常发育而创造的服装形制都是丑陋的代名词。黄觉寺又是一个辩证看问题的人,他认为“现代式的长旗袍”比“道地的洋装”更适合于东方女性,因为前者可以掩盖东方女性小腿粗短的弱点,这种掩盖是为了使女性的整体外观形象得到美化[89],更贴合自然美的标准细则,而不同于传统为了合于“礼”而用服装对人体进行的包裹和遮蔽。

2.“流行原则”

黄觉寺提出了服装美应遵循的“流行原则”。所谓“应注意于时代潮流,因为一时代有一时代的艺术[90]”,审美标准会随着时代与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只有符合主流审美观念的服装方为美的服装。正如黄觉寺所言,前清时代风行的小脚已经被美丽的天足代替,而“现在流行的长旗袍,你能够说以后永远不变吗[91]”。所以服装美离不开潮流,“没有什么时装可言[92]”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是时候体验“巴黎装束的妙处[93]”,享受多变、创新的“时式”服装之美了。(www.xing528.com)

3.“含蓄原则”

黄觉寺提出了服装美应遵循的“含蓄原则”。他在强调用服装美化装饰人体的心理的同时,也大胆肯定了这种求美心理的根源不乏增加异性吸引力的目的。就此,他提出服装美应遵循的“含蓄原则”,既不能像从前“把身体整个的部分,隐没在宽衣大袖之中”,也不可让服装“无限制的解放”,而应该“不太露,使你能够有联想”,如一件薄坎肩,可以“俏皮地露出一点若欲跳出的肩膀和乳峰”。服装美的“含蓄原则”看起来是一种折中,而实际上这里面包含着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传统东方美学,同时还包含着深刻的辩证法思想,“遮闭一部分的目的,为的是使显露出来的一部分格外发生美;同样的,显露出来的一部分,无非是使隐藏着的一部分更够味”[94]。

(三)“人—衣艺术”的形式美法则

服装是“人的艺术”,是人与服装作为整体而形成的“人—衣艺术”,其塑造规则具有一定的章法可循。除人体美和服装美分别应遵循的标准与原则之外,黄觉寺提出了打造“人—衣艺术”的形式美法则,可概括为对比与调和、统一与变化、比例与尺度。

1.对比与调和

服装美应遵循“自然原则”,“人—衣艺术”也如是,通过对比与调和使其显得不矫揉造作,成为“自然的情人”[95]。作为画家的黄觉寺主要从色彩的角度论述人—衣艺术的对比与调和之美。如“欢喜穿茜红颜色的衣服,搽在面部或手臂上的粉彩,应当略偏黄色的橘黄”[96],即不同明度、不同色相的对比与调和之美,是色彩的形式美法则,也是黄觉寺的“人—衣艺术”的形式美法则。黄觉寺强调“华丽有华丽的妙,朴素有朴素的好处”,关键是人与衣之间的调和,前提是要“知己知彼”“量己而行”,了解个人和服装的特点方能达到“和”之贵。如胖人“不适宜于浅色”,因为“散发性的颜色,能够使你体胖见得格外胖[97]”。

2.统一与变化

黄觉寺说“装饰不可离开的是时代和环境”,这是服装美应遵循的“流行原则”,也是“人—衣艺术”的统一法则,即“人—衣艺术”应与时代的潮流与审美相统一。“廿世纪的新女子,不应当再留恋于旧的,温文的美,应当窄衣短裙穿起来”,这是一个辞旧迎新的时代,人们纷纷向宽大蔽体的长袍大袖诀别,修身显体的“洋装”是新时代的标志,是大势所趋。但与此同时也要在统一之中寻求变化,巴黎作为“洋装”的中心是“永远不为一种美所限制”的,“人—衣艺术”当然也不能人云亦云,应根据每个人的形体特征及个性等有所变化。“必先除旧,但并不是绝对的除旧。必须建设,也不是一味的尚新[98]”,要求同存异,在统一于“洋装”的大势的同时也要不断创新,“不停留于自出心裁的创造[99]”。

3.比例与尺度

黄觉寺认为,巴黎装束的妙处“式样还在第二,它更妙的是每一种装饰有含蓄,不太露[100]”,这是服装美应遵循的“含蓄原则”,也是“人—衣艺术”的比例与尺度法则。正如黄觉寺在分析人体腰部时所言“腰以下为五,腰以上为三[101]”,人的艺术要合于黄金比例,要把握人—衣艺术也应“俏常带三分孝”(黄觉寺将此处的“孝”解释为“单薄”),即应把握人体与服装造型遮与显的比例。“一双长手套,不太长,刚恰到好处露出肘弯以上臂膀的动人的一段来”,类似于“过犹不及”的中庸哲学方能成就高端“人—衣艺术”。“服装的美,果然是属于重要的一部”,但是人—衣艺术绝不能像封建时代一样“只顾衣裳不顾人”,用“一件狭长的长衫子包裹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也不能“近乎赤裸”,重要的是要强调人这个“万物的尺度”。

黄觉寺以服装为起点,在打破了以礼为中心的服装观念的基础上,构建其以人体美、“人—衣艺术”为中心的新美学观。以往是“人去凑着装饰”,现在则是“用装饰来凑着人”[102]。他通过对标准人体美的“分数线”的设定,以及对打造人体美的方法的思考,又将落脚点回归到服装,以服装美作为实现人体美的重要手段,这突破了我国自古以来凭借经验和感觉的“糊涂”审美模式,同时也肯定了人作为独立个体的求美以及异性吸引的心理需要。最后,黄觉寺将美术中的形式美法则引入人与服装的领域,使人—衣艺术的实现“有法可依”。

黄觉寺是现代服装人体美学的重要奠基人,其服装观念是“美的服装不是为服装,而是为身体[103]”等人文主义服装思想的继承与延伸。他在前人以人体美为基础的服装观念中融入了科学的方法,通过人体结构分析、人体美的标准值界定以及人—衣艺术形式美法则的提出,将人体艺术与服装艺术科学化。在他的服装哲学里充盈着人文主义精神与科学主义精神,这正是新文化运动以来德先生与赛先生的光耀之处,谁抓住了这一点,谁就抓住了时代的脉络与进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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