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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天体观的信仰与神话解析

时间:2023-06-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相比之下,以玉石比喻天体的神话观,显然具有更加深远的历史根源。作为广义的中国四大名玉之一,绿松石以其色彩上的联想特征而较早成为天体的象征物。

玉石天体观的信仰与神话解析

华夏的上古神话观念产生来看,比铜石并用时代更早的是玉器时代(即新石器时代中期和后期),那时根本没有冶金技术的实践经验,一切重要的圣物生产经验主要来自加工玉石的实践。所谓“切磋琢磨”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等汉语流行说法,都直接源自那个先于铜石并用时代而存在的玉器时代的生产工艺经验。由此不难说明:前文论述的金属天体观,产生于铜石并用时代的信仰和神话,属于较晚出现的文化小传统;本部分论述的玉石天体观,才是需要特别重视的史前玉教信仰的神话观念产物,属于根深蒂固的文化大传统,具有文化编码方面的原型价值。

在我国,从前金属时代的仰韶文化、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到铜石并用的龙山文化,大约经历了一两千年的漫长演变过程。可以判断的是,以金属比喻天体的神话观念的产生,只能是在龙山文化到夏商周文明的过渡时期,不可能出现在新石器时代。相比之下,以玉石比喻天体的神话观,显然具有更加深远的历史根源。理由很简单,冶金器物的普遍出现是在距今约4000年以前,而玉石器物的出现时间要早到距今8000年以前,二者之间足足有数千年的时间差,可知二者的关系可以理解为深远的大传统与新兴的小传统之关系:玉石崇拜的大传统是金属崇拜的小传统之母胎和发生基础。杭州湾地区的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距今约7000年,出土玉器有玉管、玉珠、玉璜、玉玦等。[22]在仰韶文化的典型村落之一,陕西临潼姜寨遗址,考古工作者发现了几件加工风格格外古朴的玉器。其时距今约6000年。[23]在安徽含山县凌家滩遗址,2007年新发掘出酋长级别的高等级大墓,一位领袖人物的墓葬中居然陪葬玉礼器多达300件,其中还有代表神秘占卜方式的玉龟和玉签,其时距今约5300年。相比之下,与此大约同时的中原地区史前文化遗址中,出土玉器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不及,这很可能是受到中原地区缺少足够的玉石矿藏的自然条件制约。例如,河南省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于1994年发掘的伊川县伊阙城遗址仰韶文化晚期遗存,5座带棺椁的大墓中有4座墓有陪葬器物,其中1座墓随葬陶器2件,3座墓随葬玉器各1件,皆为小件玉佩饰。[24]

从早期出现古玉加工生产的史前文化遗址看,先是单独使用青天色的玉石或绿松石,随后进入铜石并用时代开端之际,才相应地出现金玉组合的礼器圣物,这表明“天赐圣物”之观念随着物质生产方式的进步而变化的轨迹。值得注意的是,天蓝色或绿色的玉石——绿松石,由于其天然色泽的特征,很可能是先民们最初较为普遍的类比于天体之圣物。地矿宝石研究家何松在《中国古老名玉——绿松石》一文中指出:

中原是氏族公社时期先民们最早利用绿松石的地区,在河南新郑裴李岗、沙窝李两处裴李岗文化遗址(距今8200—7500年)中,出土有绿松石方形饰、圆珠等饰物。在黄河流域的郑州大何庄、陕西西乡何家庄、山西临汾下靳村等仰韶文化遗址(距今7000—5500年)中,发现绿松石鱼形饰、腕饰、镶嵌指环、圆珠等饰物。在山东大汶口、兖州王因、临沂大范庄、宁阳堡头、苏北邳县刘林等大汶口文化遗址(距今3800年)中,都发现了绿松石装饰物。在东北辽河流域的大连郭家湾、丹东喀左东山咀、东沟、阜新胡头沟、内蒙古克什克腾旗等红山文化遗址(距今7000—6000年)中,皆发现绿松石饰物,其中喀左东山咀出土的作展翅形态的绿松石器物,出现在祭坛中心部位,为史前人类祭祀活动的文物。在长江流域的湖北屈家岭上海青浦福泉山等良渚文化遗址(距今5000—4000年)中,也发现了绿松石饰品。在珠江流域广东曲江石峡文化遗址(距今6000—4000年)中,出土了绿松石饰物。古老而又美丽的绿松石在中国新石器时代已遍布中华大地,被史前先民用来制作装饰物,其开发利用历史悠久,传统优秀。[25]

绿松石的外观呈现出一种酷似蓝天的色泽,这就足以使它成为惹人喜爱的美石。从矿物学角度看,它是一种含水的铜铝磷酸盐,石质细腻,微透明至不透明。绿松石因为含铜量和含铁量的差异,其颜色也有不同:从天蓝、绿蓝到绿色等。作为广义的中国四大名玉之一,绿松石以其色彩上的联想特征而较早成为天体的象征物。不过,类似的联想也不仅限于东亚古国,而是在世界许多地方催生出较为普遍的神话象征观念,还牵涉到颜色与绿松石相近的天青石(即青金石),这就需要借助于跨文明的比较神话学视野去看待了。

符号学家哈罗德·白雷在《失落的象征语言》中讲到蓝色在古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天空象征意义,他指出埃及的伊西斯女神不光被称为“开端之女神”,也被称为“绿松石女神”;她召唤奥西里斯为“绿松石和天青石之神”(the God of Turquoise and Lapis Lazuli)。[26]亚述光明与智慧之神辛(Sin),其形象特征是留着长长的天青石色的胡须,其象征意义在于显示和降下真理。[27]宗教学家则强调,对于古人来说,天青石承载着超自然的神力或灵力,足以为其拥有者和佩戴者发挥辟邪和保佑的功能。如《黑巫术》的作者阿赫迈德说:

宝石类被普遍用作护符,古埃及人为此而特别看中宝石。蒙古人种也十分相信宝石具有的驱邪护身功能。……古埃及特别喜爱天青石所制的护符,某些金属也被认为具有吉祥意义。[28]

伦敦大英博物馆的古埃及和亚述馆馆长巴齐所著《埃及巫术》第二章题为“魔法石或护符”,其中讲到一个埃及传说,公元前4300年的埃及法老赫塞普提(Hesepti)统治期间,《亡灵书》第六十四章就被人用天青石刻字(letters of Lapis Lazuri)记录下来。这种象征天界的神圣材料当然为这一章的内容赋予了重要意义。[29]至于天青石在古埃及的邻邦苏美尔文明中所起的作用,就显得更加关键了。让·谢瓦利埃等专家编著的《世界文化象征辞典》给出的词条解释如下:

天青石

在美索不达米亚地方,在古代伊朗的萨桑王朝,在哥伦布之前的美洲,天青石是宇宙中星星之夜的象征。有一点很重要,在西非一带,一种人造的青色石头具有特殊的意义……这些石头的象征意义和宗教价值,可以从神圣力量的观念中得到解释,因为他们具有天空的颜色,所以它们具有这种力量。[30]

苏美尔的神话历史叙事表明,天青石被推崇为神权王权的共同象征物。苏美尔城邦以位于中央的巨大神庙建筑为核心,而神庙的标志性装饰材料就是天青石。根据当地信仰,人间王权的获得是神灵挑选的结果。作为王权标志物的节杖也以镶嵌天青石为特色。美国的东方学家富兰克弗特(Henri Frankfort)认为,尽管埃及人把法老看作一位神,但美索不达米亚人却把他们的国王看作一位被赋予了神圣职责的凡人。“王权从天空中下来”,好像它是某个有形的事物。事实上,在苏美尔文献中已经把王权和国王的标志物等同起来:

他们(众神)还没有为糊涂的人们树立一位国王

(还)没有束发带和王冠被扣住……

(还)没有节杖被装饰以天青石……

……

节杖、王冠、束发带和权杖

(仍)被放在天空中的阿努面前

结果没有它的(即王权的)人民的询问。(www.xing528.com)

(然后)王权从天空中下来了。[31]

由此不难看出,天青石作为神明的象征和王权的符号物,如何在神话观念支配下发挥出文明城邦意识形态建构的重要作用。鉴于玉石的神圣化历史比一切金属都要久远得多,它并不因为文明社会进入青铜时代就失去往昔的法力。一种常见的方式是将贵金属与玉石相互组合,打造成为宝上加宝的顶级圣物。在世界各大文明发生期,金属与玉石组合的方式呈现出惊人的一致性,那就是用镶嵌工艺,将老的圣物玉石切割为小块再拼接和镶嵌在新的圣物金属界面上。在这方面,全球最著名的古老代表作首推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之墓出土的镶嵌天青石黄金像。

古埃及是世界上最早制造黄金圣器的地方之一。制造这一件法老金像所用的珍稀材料,除了在埃及本土冶炼的黄金之外,还有极品的绿松石和天青石,后者被认为是从遥远的东方进口的。[32]法老金像虽然在地下掩埋了3000多年,当它在1922年被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重新发掘出来时,其黄金质地依然金光灿烂,上面镶嵌满满的深蓝色天青石和浅蓝色绿松石,依然熠熠生辉,动人心魄。法老手中所持的神圣王杖与连枷,也都是用一节黄金加一节天青石精心组合而成的。埃及法老被认为是人间的神,这些神话想象的圣物是表明他们君权神授身份的最佳物证。

回顾中华文明发生期,绿松石的使用虽然早自裴李岗文化就已经普及,但是直到甘青地区的马家窑文化陶器和晋南的陶寺文化器物上,才出现较早的成规模的镶嵌绿松石圣物。如在陶寺遗址出土的玉器有800多件组,“此外,还见到已散落的绿松石镶嵌饰片900余枚”。[33]陶寺文化中的铜器生产似乎还处在萌芽阶段,金玉组合也尚未出现。又经过六七百年的发展,到了河南偃师二里头文化,人们在该遗址看到一大批伴随着中原王权建构而出现的金玉组合圣器,也就完全在情理之中,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如用2000多块绿松石粘贴而成的巨龙与铜铃的组合法器,以及铜铃加玉舌的搭配组合,还有一批镶嵌绿松石的铜牌等,都是如此。[34]从二里头文化的镶嵌绿松石兽面纹铜牌和绿松石龙与铜铃二元组合的情况看,中原地区新出现的冶炼和铸造铜器技术等,和传统的更古老的琢磨玉石技术一样,具有明显的宗教意识形态的象征性建构功能。新老技术的结合,体现为金玉组合型礼器的全新问世。

考古学界一般认为二里头遗址属于夏代晚期都城所在。从夏代晚期到西周早期,华夏先民的“天垂象”神话观已经建构出相当成熟的观念体系,表现在《周易》及更早的占卜书(如《归藏》和《连山》)的出现。《易·系辞上》云:“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华夏先民们确信,天所垂之象,在地上也能够找到对应之物,那就是颜色与天类似的玉石。如青玉、白玉、青白玉的颜色皆可以类比于天,当然还有绿松石的蓝绿色,也容易被初民想象为天体本色。经过这样的类比联想,当人们在大地的万千种石料中发现晶莹剔透的玉时,首先会想到这就是天神赐给人间的符号物。所以玉石在华夏人想象中,一开始就和天界的神明相联系,带有“瑞”“兆”和“法”等多种意蕴。在此种远古观念背景下,女娲炼石补苍天的神话可以得到深度的文化分析。一个形容天之颜色的“苍”字,早已透露出其中的玄机。“苍”指青色,尤其指天空的颜色。《诗经·王风·黍离》云:“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毛传谓:“苍天,以体言之……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

中国人家喻户晓的上古神话中,女娲补天占据着显赫的位置,这是文字书写小传统讲述的流行叙事。从西汉淮南王组织修撰的官书《淮南子》到清代小说红楼梦》开篇,女娲补天的事迹在华夏文明中流传广远,可是为后人所熟知的神话情节却潜含着炼石补天观念在前文字阶段的文化大传统的古老信仰渊源:史前先民将苍天之体想象为玉石所打造而成的,所以天的裂口还要用五色石去弥补。《淮南子·览冥篇》云: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35]

炼石补天的奇思妙想给后代文学家带来无尽的灵感。唐代诗人李贺为此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李凭箜篌引》)宋代文豪苏东坡也在《十二琴铭》中表达他的回应:“炼石补天之年,截匏比竹之音,虽不可得见,吾知古之犹今。”清代小说家曹雪芹则在《红楼梦》第一回开篇处,用他自己的想象补充出女娲所冶炼石头的体积和数量:“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从《红楼梦》原名《石头记》的情况看,曹雪芹让他的主人公贾宝玉出自女娲炼石补天时剩下的一块石头,这非常高明地演绎了华夏玉文化的神话观:玉出于石而胜于石。清代学者赵翼的《陔余丛考》一书中有“炼石补天”一条,别出心裁地提出五色石指五种金属。他说:“五金有青黄赤白黑五色,皆生于石中,女娲氏以火煅炼而出。炼五色石即炼五金。女娲氏始通炼金之术,其后器用泉货,无一不需于此,实所以补天事之缺。”

赵翼是用世人所熟知的小传统的冶金观念去解释大传统遗留下来的天体神话,所以说法虽然新奇,却不免有张冠李戴之嫌。回到上古文献中的叙述母题看,《列子·汤问篇》也有一段和《淮南子》大同小异的补天叙事:

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练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36]

以上言论是《汤问篇》中商代大臣夏革回答圣王商汤的话。他确认天地具有物质性,在此前提下,又认为在物质的天体有缺损的情况下,可以用同类物质去补其缺口。这就说明女娲补天所用的材料性质,不能是一般的石头,而是有颜色的美石。女娲不是直接用天然石料去补天,而是先“练五色石”,再去补天。《列子集释》引秦恩复曰:“练”,古“炼”字。著名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谈天》篇引述这个神话,在“炼”字前又加一“销”字,称为“女娲销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他对此提出质疑说:

且夫天者,气邪?体也,如气乎?云烟无异,安得柱而折之?女娲以石补之,是体也,如审然,天乃玉石之类也。石之质重,千里一柱,不能胜也。[37]

王充的意思是,云烟一般的天体何以需要天柱来支撑呢?假如天体为玉石之类的物质,那么天的重量就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千里用一根天柱也无法支撑住整个天体吧。在王充的问话中,透露出远古想象的神话天体观由来已久。天是永生之神灵的居所,象征天体的玉石,不仅能够代表神明,也代表一切美好的价值和生命的永恒。中国的文人墨客对玉宇琼楼的天庭仙境想象,堪比犹太教圣经·旧约》描述的伊甸园道教所言“玉天”或“玉清天”,天帝所居被称为“玉宇”或“玉京”,都表明天与玉的相互认同。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云:“玉帝居玉清三元宫第一中位。”陆游《十月十四夜月终夜如昼》诗云:“西行到峨眉,玉宇万里宽。”毛泽东诗《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有:“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这些措辞皆以玉比喻天,此类比喻观念也延续了几千年而不变。女娲补天的材料之所以用“五色石”,因为这类美石隐喻万般吉祥的玉石。宋代张孝祥《浪淘沙》词云:“楼外卷重阴。玉界沉沉,何人低唱醉泥金?”此处所说“玉界”,仍清楚地体现着天为玉石所制的观念。这样一种文化特色鲜明的玉石神话观,其由来之久远,绝不是汉字书写的历史所能穷尽的,需要上溯到史前的玉器时代,并多多体认各地出土的玉文化之盛况。

王充给《淮南子》女娲补天叙事添加的“销”字,和“炼”字一样,反映着金属时代以后才有的冶炼观念。这两个字在后代的道教神话发展中都是重要的关键词。因为销炼金属矿石的冶金观念与人体修炼实践相互作用,衍生出炼金术或炼丹术思想。道家话语有遗其形骸而升仙之神话,称为“销化”。《史记·封禅书》云:“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裴骃集解:“服虔曰:‘尸解也。’张晏曰:‘人老而解去,故骨如变化也。’”清戴名世《答张伍两生书》云:“吾闻为神仙,遗形骸,解销化,其术秘不传。”由此不难看出,源于冶金术的“销”的概念直接转变为人体不死升仙的神话想象。从汉代到清代的知识分子大都对此深信不疑。“销”字本义指加热金属使之变化为液态。西汉文豪贾谊写《过秦论》,有名句云:“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38]可见“销”是“铸”的前提。《淮南子·览冥训》云:“若夫以火能焦木也,因使销金,则道行矣。”由于冶金用火,指示销熔金属现象的“销练”一词,亦可写作“销炼”。

然而,除了金属物之外,难道玉石或石头也可以冶炼吗?看来华夏先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否则就不会有炼石补天的奇幻想象。《逸周书·世俘》云:

商王纣于商郊。时甲子夕,商王纣取天智玉琰缝身厚以自焚,凡厥有庶告焚玉四千。五日,武王乃俾于千人求之,四千庶(玉)则销,天智玉五在火中不销。[39]

不论今人认为这是历史还是神话,《逸周书》的叙述至少足以证明古人确信玉石是可以销炼的。《宋史·乐志一》云:“炼白石为磬,范中金为钟。”这是将冶金与冶石相提并论的例证。“炼石”或“炼丹”的思想,就是建立在此基础上。元好问《尚药吴辨夫寿冢记》云:“世乃有烹金炼石,合驻景之剂;衔刀被发,为厌胜之术。”这一意义上的“炼石”又称“炼丹”,被看作道教信仰和实践中的重要法术,其基本操作是将朱砂放在鼎炉中炼制。后来派生出内丹与外丹之分:以气功修炼人体称为内丹,以火炼药石称为外丹。宗教学家伊利亚德提示人们,需要关注炼金或炼丹的神话观念如何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相互作用:“我们也必须考虑到冶金术的象征和神圣特征,这种神秘技术使得矿物‘成熟’,金属‘净化’,这种神秘技术的延续是炼金术,因为它加速了金属的‘完满’。”[40]响应这一重要提示,台湾地区学者杨儒宾对五行之“金”的原型意义作出探究,揭示出冶炼与不朽信仰之间的神话关联。[41]

近年来的考古新发现表明,华夏先民在发现金属冶炼的神秘性之前,正是凭靠数千年精细琢磨的玉器来实现通神、通天之神话梦想的,并在长期的实践中,建构出一整套玉的宗教和礼仪传统。大量的玉器先于汉字而出现并被代代传承。夏商周以来的历代王室贵族精英们,都以占有和传承古玉为荣耀和满足。2005年在位于黄河西岸的陕西韩城梁带村发现的春秋时期芮国大墓中,就出土了令人吃惊的红山文化时代的典型玉器——玉猪龙(参看本书第三章图3—22)。[42]这表明2000多年前的王室贵族们就有收藏前代古玉作为圣物传承的习惯。专家们还充分意识到,从出土古玉的取材、造型和传播线索,即可以窥探到前文字时代的文化史信息。文学人类学界的学者把这一渠道的非文字信息称为“第四重证据”,主要包括实物和图像。若用叙事学的术语,则称为“物的叙事”和“图像叙事”,它们给古神话的文字文本解读所带来的新空间是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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