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选美与纳什均衡：胜出的策略

一种典型的比特币投机泡沫看涨理论按照如下逻辑运行：首先投机导致资产（在本例中是比特币）价格上涨，并形成泡沫；但泡沫并不会完全“破灭”，因为随着新入场买家的增量资金进场速度放缓，波动率会下降，价格便走向稳定；而一旦价格稳定，比特币会被大众当作货币使用。

可以看出，上述推理过程的第一步与第三部可靠性显著高于第二步，我们可以借助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提出的“凯恩斯选美比赛”概念来理解比特币的经济学投机前景。凯恩斯选美比赛描述了这样的游戏：它会激励玩家在预测其他玩家行为的基础上采取行动（其他玩家也在做同样的事）。凯恩斯在其1936年的著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写到：

“……专业投资就像是在一场报纸上举办的比赛，参加比赛的人须从100张照片中选出6张最好看的脸。如果参赛者的选择最接近于参赛者整体的平均喜好，那么该参赛者赢得奖项。这样的结果是，每个参赛者都不会选择他认为最好看的脸，而会选择那些他认为其他参赛者心目中最好看的脸。所有参赛者的想法都相同。这不是一个根据自己喜好挑选最好看的人的问题，甚至也不是一个众人认为什么是最好看的人的问题。我们已经达到了第三维度，我们把聪明才智投入到预测什么是群体观点所预期的群体观点。我相信有些人会达到第四、第五甚至更高的维度。”

这段略有些烧脑的话实际上描述了一个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即一件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人们对它的看法才重要。《三体》系列书籍中的“黑暗森林”假说中也提到过类似的“猜疑链”概念。

“凯恩斯选美比赛”的概念被普遍应用于投机市场，在这个市场中，聪明的参与者总是试图推测其他参与者的想法。最初级的交易员买入自己认为被低估的股票，更高一级的交易员买入其他人认为被低估的股票，而这个循环可以无限进行下去。乔治·索罗斯称这种市场特性为“反身性”。

比特币市场毫不例外，也深受反身性的影响。这导致市场易受投机性泡沫的影响，最主要的原因是市场缺乏对比特币等加密资产的被广泛认可的估值逻辑，因此比特币的价格发展更像是一场叙事驱动的“我不怕现在价格高，因为我相信有人愿意以更高价格买走我手中的筹码”博彩游戏。

一般来说，这种投机泡沫有以下四个特点：没有足够长远的历史数据来进行数据统计模拟；没有成熟完整，具有经济学意义的估值逻辑；往往是事物诞生初期，散户投资人比机构投资人更多，监管相对缺失；往往具有比较强的故事性，即一个人人都爱听，听完觉得认知随之刷新。

相信聪明的读者已经发现，比特币完美的符合所有特征。因为缺乏可靠或相关的历史数据来进行估值，市场参与者无法对资产的估值方法达成共识，投资者们在玩起了一场“凯恩斯选美比赛”，都在试图预测彼此的想法，换来的结果是当前比特币比其他任何的风险资产都具有更高的波动率。

那么，“凯恩斯选美比赛”最终会实现稳定吗？比特币最终能够成为稳定货币吗？我们可以参考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电影《美丽心灵》原型约翰·纳什教授提出的“纳什均衡”理论。

纳什均衡，又称为非合作博弈均衡，是博弈论的一个重要术语，以约翰·纳什命名。在一个博弈过程中，无论对方的策略选择如何，当事人一方都会选择某个确定的策略，则该策略被称作支配性策略。如果两个博弈的当事人的策略组合分别构成各自的支配性策略，那么这个组合就被定义为纳什均衡。

以上理论性描述太过生硬的话，来看下面这个例子：有三个人参与数字猜谜游戏，每个参与者可以猜一个0到100之间的数字；要赢得这个游戏，必须使其所猜数字最接近所有人平均值的2/3，也就是66%。

这个实验重复进行过多次后，具有统计意义的公众答案最终落在20上下。不过如果同一玩家玩了多次，其最终数字会达到0的均衡，因为玩家不会相信其他玩家会选择比自己更大的数字。解释一下，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纳什均衡实际是多个自私自利的人对同一个事物进行评判时，每个人都会选择损害他人利益保全自己的利益。当参与者在知道其他人均衡行为的同时，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目前的状态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这也是对帕累托最优的一种解释。

综合凯恩斯选美与纳什均衡视角，能否回答比特币是的未来世界货币还是毫无价值？(www.xing528.com)

一个依靠纳什均衡形成稳定价值或估值逻辑的资产是股票，例如亚马逊的股票在近两年的暴涨之前曾长时间处在相对稳定的价格。为什么亚马逊股票趋于稳定，比特币也会有同样的轨迹吗？1997年亚马逊股票上市时，它还没有盈收。数十年过去，公司的业务日益成熟，盈利也变得更稳定和可预测。股价价格也随之产生变化，因为这是其基本面的反映。换句话说，由于市场对“基本面价值”产生共识，这创造了纳什均衡。这里的估值方法，有收益的倍数估值法、贴现现金流估值法等。

那么比特币的价格是否存在纳什均衡？

与数字猜谜游戏不一样的是，比特币的价格并不存在纳什均衡。尽管有例如梅特卡夫模型和NVT（Network Value to Transaction Ratio市值与链上转账金额之比）等估值模型，但截至目前比特币还不存在人人同意的估值方法，也许将来也不一定会有。巴菲特仍然抨击它为老鼠药，而另一些人则坚信它将成为全球储备货币。即使大多数人都认为它将成为全球储备货币，也不可能给它分配均衡价值。人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把价值锚定在已知的资产上，例如，黄金或货币供应。

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同意比特币价格应该等于某个锚（或锚的倍数），这就会达成某种均衡。极端情况下，如果绝大多数人认同比特币应该和黄金一样值钱，假如终有一日，一个比特币的价值等于一吨黄金，那么每个比特币应该价值38万美元。然而，这种观点无效，除非每个人都认为其他人都相信这个锚。

因此，这不是纳什均衡。纳什均衡的形成需要：

（1）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均衡行为；

（2）每个人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

可是这两个要求并没有得到满足，因为等值于黄金只是许多可能的均衡行为中的一种，趋利的市场参与者会不断地试图操作对自己有利的均衡。任何给定的时间点都存在均衡，它体现为现货价格，但没有人知道别人的均衡行为是什么，每个人都愿意在给出别人均衡行为的新信息情况下改变自己的行为。所以比特币不会逐步稳定成稳定货币。

但这种逻辑潜在暗示，所有流动资产都不具有真正的纳什均衡，包括股票与黄金。苹果和微软公司看似是拥有基本面共识的，但有人认为它的价值被严重高估，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它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他们并不是通过相同方式来评估公司价值。跟数字猜谜游戏有明确的均衡完全不同，现实世界的资产有多个不同强度的均衡。参考美国投机大神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名言：“从短期看，市场是投票机，但从长期看，它是称重机。”

当比特币真正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使用，并且所有人都认同用一种方式对其进行估值时（例如费雪货币方程式MV=PQ），那么，最大限度的稳定就会到来。实际上，这跟“比特币泡沫理论”的支持者看法一致，比特币价格将稳定在非常大的数字附近。

因此当前要预测比特币的价格，就好比参与一场没有纳什均衡的“凯恩斯选美比赛”。尽管我们看到了一个未来所有人都使用比特币的可能性中比特币价格将如何稳定，但如何从今天走向未来，这就不是那么容易看清楚了。在那个稳定状态达到之前，比特币或许还将在诸多故事Narrative中徘徊。比特币到底是世界储备货币，还是毫无价值，或者处于中间状态，这个问题我们依然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