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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从纸牌游戏到人生决策

时间:2023-06-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安妮的心思全在那对10上,考虑着已知和未知的信息,安妮喜欢纸牌游戏的这种确定性。统计数据让安妮获得了掌控力,她也许不知道确切的结果,但她能准确算出对或错的可能性。我们决定生一个孩子,是因为我们预测为人父母的喜悦将会超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痛苦。

掌握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从纸牌游戏到人生决策

2004年世界纸牌冠军联赛上,发牌员看着安妮·杜克,等着她的决定。桌子中间放着一摞价值45万美元的圆形筹码,世界上9位顶级纸牌玩家——除了安妮以外,都是男性——围坐在桌旁,他们不耐烦地等着她下注。这场比赛在电视上同步播出,冠军将会获得200万美元的奖金,亚军没有任何奖励。

发牌员还没有发任何公共牌,安妮手里拿着一对10。她手气很好,已经把她的大多数筹码都放进底池了。现在,她必须决定是否押上自己的所有赌注。其他玩家都已经把牌面朝下放表示退出,只有一人例外。这个人就是葛瑞格·瑞摩,被戏称为“化石人”。他是一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矮胖绅士,口袋里放着几块树皮化石,戴着一副蜥蜴眼的全息太阳镜。

安妮不知道“化石人”手里是什么牌。几秒钟前,根据牌局的进展,她感觉自己胜券在握,可就在这时,“化石人”押上了他的所有赌注,这彻底打乱了安妮的计划。难道“化石人”之前一直在骗她?一步步地诱惑她押下越来越大的赌注,然后一举击败她?或者他想用如此大的赌注把她吓退?

所有人都注视着安妮,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可以选择退出,但这意味着她将失去几万美元的赌注、过去9个小时里取得的所有成绩等她付出极大的努力所赢得的一切。

她也可以选择接受“化石人”的挑战,押上所有赌注。如果失败了,她会被淘汰出局。如果成功地赢了这一局,她就会成为本阶段比赛的成绩领先玩家,离200万美元的奖金又近了一步。这笔钱可以用来支付孩子的学费,偿还按揭贷款,甚至可以解决棘手的离婚问题以及所有不确定的麻烦,这些事经常让她晚上胃痛

她再次看了看桌上的那堆筹码,巨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在生活中,安妮时常感到恐惧,严重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20年前,她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大二时,因为极度焦虑而恳求医生为她治疗,两周后出院。

安妮沉默了45秒,思考该怎么办。“对不起,”她说,“我让大家等太久了,但这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安妮的心思全在那对10上,考虑着已知和未知的信息,安妮喜欢纸牌游戏的这种确定性。这种游戏的关键技巧就是预测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什么。统计数据让安妮获得了掌控力,她也许不知道确切的结果,但她能准确算出对或错的可能性。纸牌桌给她一种平静的感觉。

此时,“化石人”却破坏了这种平静的感觉,因为他下的赌注和安妮头脑中的任何情景都不匹配,她不知道如何估计哪种结果最有可能出现,她愣住了。

“很抱歉,”她说,“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在安妮的童年记忆中,她的妈妈坐在厨房的餐桌旁,拿着一盒烟、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一副纸牌,一遍遍地玩着单人纸牌游戏,直到酒杯空了、烟灰缸满了,她才踉跄着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安妮的爸爸是新罕布什尔州圣保罗中学的一位英语教师,圣保罗中学是一所寄宿学校,学生大多是参议员和企业高管的孩子。安妮家的房子和这所学校的一间宿舍相连,所以,每次她的父母因为她妈妈酗酒或者她爸爸赚钱少而争吵时,她确定住在她家隔壁的学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她总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像个局外人:因为贫困,无法和富有的孩子一起度假;因为聪明,无法和那些受欢迎的女孩打成一片;因为焦虑,在嬉皮士群体中备感不适;因为对数学科学的浓厚兴趣,无法加入学生会。对安妮来说,想在这种环境中生存,关键是要学会预测。如果她能够预测出哪些学生的社会资本会增加还是下降,就更容易避免钩心斗角。如果她能够预测出父母什么时候会吵架或者她妈妈什么时候会喝醉,她就知道带同学回家是否可行。

“如果你有一位酗酒的家长,你就会花很多时间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安妮对我说,“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晚饭,也没有人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安心睡觉,你总处在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焦虑状态。”

高中毕业后,安妮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她很快就锁定了心理学系,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专业。心理学课程人类的行为总结成可理解的规则和社交模式,比如人格的不同类型、焦虑的成因,以及关于家长酗酒行为对孩子的影响。她开始了解为什么有时会感到极度焦虑,为什么有时感觉无法离开自己的床,为什么认为随时都有坏事发生。

当时,认知科学取得新进展,把科学的严谨性与长期缺乏系统分析的人类行为研究结合在一起,这带来了心理学的一次变革。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合作研究人为什么会做他们想做的事,其中最令人兴奋的研究(以后说不定会获得诺贝尔奖)是关于人如何做决定。研究人员想知道,尽管抚养孩子的成本(就经济和工作压力而言)如此之大,而回报(比如,爱和满足感)却难以估算,为什么有些人还是决定要孩子?人们为什么把孩子送到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而不是免费的公立学校?为什么有的人曾经风流成性,现在却想结婚?

事实上,我们很多重要的决定都是在试图预测未来。我们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这在某种程度上是用现在的金钱押注未来能够收获的幸福和机遇。我们决定生一个孩子,是因为我们预测为人父母的喜悦将会超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痛苦。我们决定结婚——虽然这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浪漫——是因为我们预估安定的生活要比邂逅无数个新欢更划算。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这取决于我们是否拥有预测未来的基本能力。

令心理学家和经济学家感兴趣的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以怎样的频率在未来的各种可能性中做出选择,才不至于对每次选择的复杂性感到无能为力。另外,他们发现有些人更善于预测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并做出最优选择。为什么有些人能够做出更好的决定?

大学毕业后,安妮申请加入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认知心理学博士项目,获得了学校的补助,并开始发表论文。经过5年的努力,安妮发表了一系列论文,也获得了一些奖项。距离拿到学位还差几个月,安妮得到邀请去几所大学发表“求职演讲”。如果表现出色,她肯定会得到其中一所大学的教授职位。

她的第一场演讲是在纽约大学,演讲的前一天晚上,安妮乘火车来到曼哈顿。整整一周,她都为此焦虑不安。那天晚饭时她开始呕吐,一小时后她喝了一杯水,又开始呕吐。安妮无法缓解自己的焦虑不安,一直在想她犯了一个错误,其实她根本不想当大学教授,她做求职演讲只是因为这个选择似乎是最安全、最可预测的。最后,她打电话给纽约大学推迟了这次演讲的时间,她的未婚夫飞到曼哈顿把她接回宾夕法尼亚,她住进医院,几个星期后才出院。然而,这种焦虑感依然挥之不去,就像躺在她胃里的一块灼热的石头。出院后,安妮来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给学生们上课,那节课让她感到恶心和紧张,差点儿晕过去。安妮决定下一节课不上了,求职演讲不做了,教授也不当了。

她把研究资料塞进汽车后备厢,告诉教授她短期内可能不会回学校了,然后开车去了美国西部。她的未婚夫在蒙大拿州比林斯市郊找到一所价值11000美元的房子,安妮认为即使是这个价位,也不便宜。不过,那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什么都做不了。她把博士毕业论文放进壁橱,躺在沙发上,不愿去想任何事情。(www.xing528.com)

几周后,她的哥哥霍华德·莱德勒打电话邀请她去拉斯韦加斯度假。霍华德是一名职业纸牌玩家,在过去的几年里,每逢春天他都会带安妮去金砖赌场度假。霍华德参加纸牌锦标赛,安妮则坐在赌场的游泳池边。无聊时,她也会走进赌场观看哥哥比赛,或者动手玩几局。然而,这次接到哥哥的电话时,安妮却以她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哥哥的邀约。

这让霍华德很担心,因为安妮很喜欢拉斯韦加斯,以前从没有拒绝过他。

“为什么你不在当地找一个能玩纸牌游戏的地方?”他说,“也许它能带你走出房间。”

当时安妮已经结婚了,她让丈夫去打听一下当地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后来,他们得知比林斯有一家水晶雅座酒吧,退休的农场主、建筑工人和保险业务员每天下午都会在那家酒吧的地下室里玩扑克牌。那是一个烟雾弥漫、沉闷无趣的地方。安妮某天下午去了那里,感觉不错。几天后,她又去了那家酒吧,赢得50美元。“对我来说,纸牌游戏结合了我喜欢的数学和大学所学的认知科学。”安妮对我说,“你会看到玩家们彼此虚张声势;抽到好牌时,强忍住内心的兴奋;还有我们曾在课堂上花好几个小时讨论的各种各样的行为。每晚我都会给我的哥哥打电话,和他聊聊当天的牌局。他帮我分析我错在哪里,或者别人怎样读懂了我的牌,或者下一次我应该怎么做。”一开始,她的纸牌技艺并不出众,但她常常赢钱,能够一直玩下去。她发现,在纸牌桌上,她再也没有胃痛。

很快,安妮成了水晶雅座的常客,每天都像上班一样下午3点准时到达那里,半夜才离开。她会记笔记,验证自己的策略。哥哥给她寄来一张2400美元的支票,前提是她要把赢到的钱分给他1/2。一个月后,安妮赢来的钱减去分给哥哥的钱后还剩下2650美元。第二年春天,哥哥又一次邀请她去拉斯韦加斯,她驱车14个小时到达赌场,还买了一个参加锦标赛的席位,她在第一天就赢了3万美元的筹码。

3万美元比安妮做研究生时一整年的收入还多。她对纸牌游戏的理解比大多数玩家都透彻得多。她知道,失手一次并不意味着失败,而是一次经验的积累。“通过这一点,我可以看出中级玩家和高级玩家的区别。”安妮对我说,“如果你是中级玩家,那么你会想了解尽可能多的规则。中级玩家渴望确定性,而高级玩家则能够利用这一点击败前者,因为这会导致中级玩家更容易被看穿。”

“为了成为高级玩家,你必须学会向对手发问的技巧。比如,你想退出了吗?你想下注吗?你还有好牌可以出吗?通过对方的回答,你就能更准确地预测牌局结果。纸牌游戏就是一种用自己的筹码更快地获取对手信息的游戏。”

在那次纸牌锦标赛的第二天,安妮赢得了95000美元的筹码,排名第26位。她的名次排在几百位职业玩家之前,要知道,有些人已经征战赌场几十年了。三个月后,她和丈夫搬到了拉斯韦加斯。再后来,她给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教授打电话,说她不回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安妮手上仍然拿着那对纸牌10。如果“化石人”手里有一对大于10的扑克牌,比如两张Q,而且安妮不叫牌,那么她在这场比赛中几乎必输无疑;但如果她赢了这一局,她就会成为这个牌桌上的赢家。

安妮头脑中浮现的所有赔率和概率图表都在促使她做一件事:接受“化石人”下的赌注。但是,每次安妮下注时向他提问,他的回答都很理智。如果没有充分的把握,他不会把全部筹码都押上。现在,即使安妮一次次地加码,他还是押上了自己的所有筹码。

安妮意识到,“化石人”明白在这个时候让她做出让步是很困难的。不同于牌桌上的其他玩家,“化石人”知道她不是纸牌名人堂的成员,也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有电视直播、百万观众观看的比赛,他或许还知道她曾担心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只是电视节目制作方需要比赛中出现女性面孔,才邀请了她。

安妮突然意识到,她一直都在想自己的牌很差,而“化石人”给人的感觉则是拿了一手好牌,一直在下注。事实上,他的确有一手好牌。安妮多心了,或者至少她认为自己多心了,她也不知道。

她看了看手里的那对10,又看了看桌上的45万美元的赌注,还是决定退出比赛,“化石人”拿走了那些筹码。安妮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化石人”没有义务给任何人看他的牌。一位玩家悄悄在她耳边说:“你的判断完全错了,如果你坚持下去,一定会赢得这一局。”

安妮退出后,“化石人”手里拿着一张10和一张9,又一次把所有筹码放进了底池。他的牌技很高超,选择也很正确,然而当其他的牌落到桌子上,形势开始扭转,哪怕是最聪明的纸牌玩家也会输给运气。运用概率知识可以帮你预测可能性,但不能保证你期待的结果一定会出现。就这样,“化石人”出局了。他起身离开牌桌时,弯下身子对安妮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那时你手中的牌让你很为难。”他说,“告诉你吧,我有两张K,所以你退出是对的。”

“化石人”说完这句话后,安妮感到自己胃里的那颗灼热的石头消失了。从选择退出那一刻起,她一直在胡思乱想,猜“化石人”手中的牌,反复思考那个牌局,想弄清楚她的选择是否正确,现在她可以安心地回到比赛中了。

当然,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正常。当我们意识到有很多选择都是在我们无法预测未来的情况下做出的,我们会备感惊骇。我肚子里的宝宝出生时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吗?我和我的未婚夫10年后依然会像现在深爱彼此吗?我的孩子要上私立学校吗,当地的公立学校能把她培养好吗?做出正确的选择离不开对未来的预测,但预测通常是不确定甚至令人害怕的,因为它迫使我们直面未知的未来。矛盾的是,要想更好地做出决定,我们必须学会坦然面对不确定性。

然而,学会与不确定的感觉做斗争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些方法通过精确地计算你已知的和未知的信息,使模糊的未来变得可以预见。

安妮仍留在世界纸牌冠军联赛的赛场上,她有足够的筹码参加比赛,发牌员继续给每位玩家发牌,新的一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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