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研究经济危机的基本情况分析

由于马克思没有一个单独的篇章去论述经济危机问题，而是散见于各个地方，从各种不同的场景和各种不同的角度论述危机问题，没有把它们整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系统的理论。所以，国际经济学界就有人对于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理论这个概念本身，也就是马克思到底有没有经济危机理论，提出了质疑。比如说熊彼特认为，马克思在商业循环领域的成就是最难以估价的，但这些成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却是由几十个短注和注释组成的，其中大多数是属于偶然性的。罗宾逊夫人认为马克思虽然对经济危机的许多问题的论述是很深入的，但是也是未完成的，不成体系。

但是，相比其他的所有经济学家而言，马克思对经济危机进行了最深入的研究，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理论仍然是我们进一步研究经济危机问题的出发点。所以，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马克思对危机问题研究的基本情况。

首先是19世纪40年代的研究。1843年的时候，马克思受恩格斯的影响提出一个观点，认为经济危机是私有制的产物，这一点体现在他在1844年写的对于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所做的摘要里，这是最早对经济危机发表的意见。接下来1847年的《哲学的贫困》里面进一步阐释了关于经济危机的看法。他认为危机的发生不是因为生产的无政府状态，而是资本主义生产本身造成的。在1847年《雇佣劳动与资本》中，马克思详细地分析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与经济危机之间的逻辑关系。由于竞争会使得所有的资本家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会使得商品越来越多，最终就会使得生产出来的商品销售不出去，于是产生了危机。应该说这个观点比前面的观点更加深入了。在《共产党宣言》里，马克思和恩格斯同样对经济危机问题做了非常深刻的论述，由于在1845—1846年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很明显，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开始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来分析经济危机问题。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产生，是来源于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应该说这是一个基本观点，而且是非常深刻的一个观点。

在1848年的时候马克思有一个观点，认为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被代替的一个前兆，原因是因为马克思认为危机会促使工人阶级革命运动的爆发，通过工人革命就可以彻底地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当然这个估计，把危机看作资本主义要灭亡的征兆的观点，晚年的恩格斯也做了自我批评。他说，在1848年那个时候，马克思和我都是过于乐观了。实际上一次经济危机并不足以导致资本主义的死亡。

1848年革命失败以后，马克思流亡英国伦敦，主要是搞政治经济学研究，包括对经济危机的研究。马克思之所以注重对经济危机问题的研究，主要是基于危机和革命的联系，马克思曾经在通信里说过，他坚信在繁荣的时候工人革命是不可能的，但是危机的产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新的革命的到来也是不可避免的。正是怀着这样一个理论预期，在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马克思就详细研究政治经济学。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对经济危机问题的研究，不仅体现在他后来写的经济学手稿里面，而且体现在他为《纽约每日论坛报》所写的大量的关于经济形势的报道和评论里面。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刚才说经济学家预测经济危机大部分都是失败的，马克思也有好多失败的案例，但是有一次预测是成功的，这就是马克思对于1857—1858年危机的预测。在1856年9月26日马克思给恩格斯的信里面对危机就进行预测了，他说：“我不认为一场大的金融危机的爆发会迟于1958年的冬天。”马克思的预言确实被验证了。1957年秋天开始，经济危机从美国开始爆发，逐步扩散到欧洲主要资本主义国家，成为世界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性的经济危机，这是马克思在研究了大量的经济形势、经济时政材料，并且依据他的理论判断所做出的一次理论预测。应该说这是仅有的一次成功的预测。

在前期大量研究的基础上，19世纪50年代后期，马克思开始创作《资本论》的手稿。其实那个时候还没有《资本论》的计划，因为马克思最开始准备写的著作叫《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于1857—1858年所写的手稿都叫《政治经济学批判》，后来学界把它叫作《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在写这个手稿的过程中，马克思写了一个“导言”，就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献。这篇导言几乎透露了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的全部秘密。这个导言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五篇结构计划”，其中最后一篇即第五篇的标题叫“世界市场和危机”。在后来扩展的“六册结构计划”中，“世界市场”仍然是最后一部分，但是马克思把“危机”删掉了。尽管如此，通过马克思的研究和写作结构计划，我们仍然可以窥探马克思对经济危机的理解的方法论原则。他认为危机是最表面的一种现象，危机的发生受到了各种现实因素的影响。所以在前面的那些相对处于抽象阶段的理论层面是没有办法讲危机的，这就是我们去看《资本论》的时候，经常发现马克思谈到危机的时候就会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后面研究。为什么？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危机受到了无穷多的因素影响，所以不可能在任何一个抽象的层面得到一个完整的解释。必须在理论上不断从抽象上升到具体，达到一个最具体的阶段，那就是世界市场，只有到这个阶段，我们才能真正地去解释危机，在此之前讲的都只是危机的“元素形式”，或者叫“要素形式”，也就是危机的某一个方面。这是马克思对危机理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法论原则。(www.xing528.com)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关于经济危机问题的研究有了进一步的深化。在这个手稿中，马克思从价值和使用价值的矛盾出发，进一步阐述了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张的冲动，如何转化为对资本自身的限制。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在发展过程中所遇到的限制在于，资本主义生产遇到了市场这个“处于生产过程以外的对于这个过程的限制。”这个限制的第一个表现是消费不足，第二个表现就是比例失调。这样，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出发揭示了经济危机的必然性，同时又从消费不足和比例失调两个具体的方面论证了经济危机产生的机理。这些思想被后来的学者所继承，成为马克思主义解释经济危机的两种经典理论。

在这个手稿里，马克思还进一步分析了资本主义构成的提高，如何必然导致平均利润率下降，然后从平均利润率下降的这样一个规律出发，进一步阐述了产生经济危机的一些具体的资本主义矛盾，以及产生经济危机的具体机理。

由此可见，在1857—1858年这个时候，马克思比以前更加深入地探讨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产生的原因和机理。

1861—1863年，马克思又写了一个庞大的经济学手稿，它的核心部分是剩余价值理论，也就是对古典经济学的各种理论的批判，但是同时马克思自己的理论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展。这里我们关注的是马克思对危机问题的阐述，其中最重要的是，马克思在这个手稿里阐述了他的经济危机理论的方法论原则。他认为，世界市场危机必须看作资产阶级经济一切矛盾的现实综合强制平衡，资产阶级生产的一切矛盾在普遍的世界市场中表现出来，而在局部的危机中只是分散地、孤立地、片面地暴露出来。马克思还认为，在这些危机中综合起来的各个因素，必然在资产阶级经济的每一个领域中出现并得到阐明。我们越是深入地研究这种经济，一方面这个矛盾越来越新的规定就必然被阐明；另一方面，这个矛盾的比较抽象的形式会再现并包含在它的比较具体的形式中，这一点也必然会被说明。

我们之所以要强调马克思关于经济危机研究的理论发展过程，是因为只有从这个角度我们才能把握马克思的经济危机的整体脉络。而马克思关于经济危机的研究过程表明，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理解是随着理论的发展而不断深化的。其中，最重要的是，马克思是在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之后，才确立了理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科学方法论，同时，随着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不断深化，最终确立了如何在理论上来阐述经济危机问题的逻辑方法，即按照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逻辑方法来逐步揭开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