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对疫情的建议

鉴于美国产业地理政治对美对华贸易政策，进而对中美经贸关系的深刻影响，中国有必要弄清美国产业地理政治的规律，把握其对美国贸易政策产生作用的机理，然后在此基础上制定针对性的、可操作的对策，最大限度地减少美国产业地理政治对美对华贸易政策的负面影响，努力维护我国在对美经贸往来中的利益。尽管美国产业地理政治的存在和发展遵循其本身所特有的规律，这些规律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但对这些规律加以认识和利用则有利于我国制定出科学合理的应对之策。本书根据前文的分析提几点对策建议：

第一，加深对美国相关产业的经济地理及其投射在国会山政治影响力的了解。美国的产业布局具有较为明显的地域性，如主张对华贸易保护的传统制造业（包括钢铁、纺织、家具等）分布在美国整个东北部和东南部的若干个州（主要是北卡罗来纳和南卡罗来纳州）。虽然随着全球化和产业结构调整，美国传统制造业在美国经济中的地位式微，但传统制造业及其供应链的经营场所跨越人口稠密的多个州和选区，且连成一片。这种地理分布上的集中性和广泛性优势使制造业在参、众两院都有较强的影响力，也导致来自制造业选区的众多两院议员在对华贸易问题上不遗余力地替制造业代言和行动。产业地理分布上的这种优势使制造业成为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的策源地和堡垒。自中国入世以来，中国已先后两次强烈地感受到了美国制造业的产业地理优势对美对华贸易保护主义的巨大影响力。第一次是2003—2007年以纺织行业为首的美国制造业基于其产业地理优势在中国纺织品进口限制、人民币汇率、中国制造品质量等问题上对美国政府施加的强大压力，这一次的施压导致中国不得不减少输美纺织品数量，并在人民币汇率政策上作出重大调整。第二次是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以钢铁业、汽车零部件业为首的美国制造业在无缝钢管、轮胎“特保”、人民币汇率等问题上对政府施加的强大压力。这一次的施压则导致奥巴马政府不顾金融危机和中方的抗议，单方面决定对中国进口轮胎实施“特保”，也导致美国商务部对中国无缝钢管输美展开“双反”调查，并使中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再一次受到美国的巨大压力。有鉴于此，中国确有必要深入了解美国各产业的地理分布及其在国会山的影响力，除了弄清美国产业尤其是美国制造业各行业（如钢铁、纺织、家具、造纸、汽车等）分布的地理区域外，还要进一步弄清它们的工厂及其供应链所分布的州和选区，以及所在选区的议员姓名、职务、对华贸易问题上的提案和投票记录、参加的“连线”组织等情况。这是应对美国产业地理政治对美对华贸易政策影响的第一步。

第二，密切关注美国产业利益集团在对华贸易问题上的政治行动，为把握美国政府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动向打下基础。美国政府在某一贸易问题上的政策是有产业利益集团在背后推动的。在2009年的轮胎“特保”案中，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早在2008年就通过发布行业报告、行业新闻等方式酝酿推动美国政府对中国进口轮胎实施“特保”。然而，中国方面大多只是盯着美国政府在相关问题上的政策措施，很少关注美国产业利益集团基于产业经济地理在幕后对美国政府（主要是国会）的强有力游说及国会议员对准司法机构和行政部门的游说，往往等到问题闹大或美方出台政策措施后才去研究。这种研究的滞后性导致中国不能把握美国在对华贸易问题上的政策动向和政策结果（如相当多的国内人士认为，美国不会在金融危机期间对中国进口轮胎单方面实施“特保”），进而无法提前制定应对预案。因此，为把握美国对华贸易政策的走向，中国必须关注美国相关产业利益集团或联盟在对华贸易上的行动纲领、行业报告、听证会证词、政治广告、草根行动等情况，对这些材料进行跟踪和动态研究有助于我们把握美国对华贸易政策“深水潭里的激荡”。

第三，建立美国产业地理政治影响对华贸易政策的大数据，为我国制定对美经贸政策提供数据支撑。相关大数据系统包括三个子系统：一是受对华贸易影响的美国各产业的经济地理情况，包括受中美贸易影响的美国不同产业经营地及其主要供应商和客户所分布的地区、州和选区，受产业资助的智库等，这些数据可以从美国产业利益集团及相关政府机构的网站上获得。二是受中美贸易影响的各产业的政治游说情况，包括相关产业利益集团发布的行业报告、在国会听证会上的证词、在选区开展的草根行动、对媒体的公关活动等，这些数据可从相关利益集团的网站上获得。三是产业所在的选区议员的相关资料，包括选区议员的履历、对华态度、在涉华贸易议案上的投票记录、相关听证会上的发言、代表产业利益集团利益向行政部门和裁决机构游说的记录等，相关数据可从美国国会图书馆网站、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的网站上获得。建立美国产业地理政治的数据库有利于我们了解美国产业的经济地理、政治游说、国会行动等诸多重要信息，便于我国在信息分析的基础上科学地制定应对之策，防范或减少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对中国产业利益的损害。

第四，改进对美游说策略。鉴于利益集团游说对美贸易政策影响的重要性，中国政府可作为院外集团借鉴日本政府对美游说的经验，利用美国国内政治“游戏规则”开展对美公关活动。在20世纪90年代围绕MFN和2000年的PNTR的对美游说中，中国政府采取了发表声明、高官访问、政府采购等手段来影响国会和总统的决策。总体来讲，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游说较早期有进步，但效果不佳。一是因为缺乏娴熟的游说技巧。二是因为中国擅长对美国行政部门（如财政部、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等）的领导人进行游说，不擅长对国会议员尤其是反对派议员进行游说。三是中国在人权、台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对中国游说效果的抵消。为此，中国政府可在以下方面改进对美游说策略：（1）加强对美重点州、选区的游说。影响美对华贸易政策的重点州、选区有两类：一类是像华盛顿、堪萨斯这样长期以来支持对华贸易的州。中国可通过继续发展与这些州的经贸联系来维持它们对中美贸易的继续支持。一类是国会两院中的一些委员会、小组委员会如参议院财政委员会（掌管财政预算）、众议院筹款委员会（掌管拨款和税收）及其下属的贸易小组委员会（掌管国际贸易）、参议院外交委员会（掌管人事任命）等。他们在对华贸易政策上有着重要影响，中国领导人在访美时可通过与担任这些委员会主席、小组委员会主席职位的议员所在州、选区签订采购合同、增加对当地的投资等方式来获取他们对中美贸易的支持。（2）重点邀请、资助对华持顽固立场或偏见的议员访华，让他们亲眼看到中国的真实情况以改变其对华偏见或软化其强硬立场。（3）聘请公关公司和专业说客按照美方的游说逻辑为中国游说。（4）通过政府领导人会见在华经营的跨国公司首席执行官、商会组织代表和政府高官，让他们向美国政府传递中美合作的好处和不合作的后果。（5）中国驻美使领馆也可以与美国国内的游说团体结盟，在游说策略、方案上协调行动，以提高游说效果。（6）针对美国国内推动激进贸易保护政策，中国政府可通过发表强硬政策声明告诫、提醒美国相关利益集团、公众、决策者，激进的政策措施会使美国付出战略、经济上的巨大代价。

第五，依据美国产业地理政治规律制定有效的经贸战略。对于美国制造业掀起的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浪潮，中国除了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加大培育自主知识产权的力度、增加对其他国家的出口以减少对美国市场的依赖、扩大内需以减少对美出口、淘汰过剩产能企业、中国企业积极应诉等常规应对思路外，还可以根据美国产业地理分布的特点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主要如下：

（1）增加对美投资。鉴于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的根源之一是美国制造业工作的流失，中方可利用金融危机后美国各州争相来华寻求投资的机会鼓励中国企业到美国投资，帮助增加当地人的就业。中国投资的当地化、选区化有利于扩大美国草根对中美贸易的支持面。经过改革开放以来多年的发展，中国一些知名企业（如联想、海尔、万向集团）已具备了“走出去”的实力。对于这些企业而言，对美直接投资不仅能帮助其绕开美国的贸易保护壁垒、开拓美国国内市场、获取技术资源和提高竞争力，而且有利于重塑中国投资所在选区、州的选民和议员的对华贸易态度，从而有助于抵制或减轻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的强度。当前，面对美方对中企投资设置的政治障碍，中国应与美国加快双边投资协定的谈判，尽早达成协定。(www.xing528.com)

（2）建立中美两国产业间跨国联盟，加强对美贸易保护主义的反制性游说。中国对美出口产业的行业协会一方面需加强与美国支持对华自由贸易的产业间的联系与合作，组成产业间的跨国联盟，运用美国通行的游说手段对美制造业的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游说开展反制性游说；另一方面，可在加工企业利润、“政府补贴”、劳工工资、人民币汇率等问题上与美国制造业的利益团体及其在政府的利益代言者沟通，让对方了解有关事实的真相，感受到来自中国民间产业的声音。

（3）加强政府层面上的对话与沟通。以总统为首的行政部门的贸易立场在对华贸易政策的制定上非常重要。在克林顿宣布“脱钩”的决策中，虽然工商利益集团的游说起到了主要作用，但克林顿政府内部包括总统经济政策顾问、财政部部长、商务部部长等要员对“挂钩”的反对也“功不可没”。在PNTR游说大战中，克林顿总统本人更是不遗余力地加入甚至领导了主张给予中国PNTR的工商界联盟的游说。鉴于美国以总统为首的行政部门在对华贸易政策上的重要地位和价值取向，中国仍需守好美国政府这最后一道防线，争取让美国政府从中美关系大局出发，抵制国内产业的贸易保护冲动，维护中美经贸关系稳定和健康的发展。为此，在中美商贸联委会、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及其他层次或渠道的对话中，中国可以就两国对双边贸易差额的不同统计方法、美国高科技产品对华出口限制、美国应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等问题与美交涉，同时也提请美国对目前中国外贸进出口总体趋于平衡的注意。对于美国可能采取的单方面制裁措施，中国必须做好贸易抵制的准备（如拟定抵制清单，将美国对华出口额较大的农产品、高科技产品等列为首要的抵制目标），让美国感到其单方面对华贸易的制裁措施给美国和世界经济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从而激起美国国内反击对华贸易保护主义的游说。

【注释】

[1]如2009年10月《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关于中国知识产权的建议》评价了中国知识产权保护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关改进建议，详见：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网站，http：//www.uschina.org/links.html.

[2]王勇：《地方因素对美国外交的影响》，外交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