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太阳能世界发起的对华光伏产品“双反”诉讼从一开始就面临着来自其他利害关系方的阻力。由中国光伏产品进口商、安装商、零售商等组成的“平价太阳能联盟”(CASE)认为自由贸易和产业竞争对太阳能发电的普及至关重要,“双反”会导致太阳能产品价格上升和市场需求减少,强烈反对对华征收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拥护以贸易规则为基础的全球贸易体系的“太阳能产业联盟”(SEIA)认为,虽然一国有调查外国是否公平贸易的权利,但对话和协商对于解决贸易争端同样重要。享有对华出口盈余的上游多晶硅和设备供应商虽然不想介入争端,但因担忧对华光伏“双反”会导致中国将自己作为“报复”对象而反对CASM的贸易救济申请。消费者则担心对华光伏产品征收“双反”关税会提高光伏产品的消费价格。中国政府则严词抨击以SolarWorld公司为首的CASM的“双反”申请是贸易保护主义行为。来自平价太阳能联盟的反对、公众的疑虑、中国政府的警告,使CASM认为若要推动商务部和国际贸易委员会作出支持自己诉讼请求的裁决,必须打好舆论宣传战,争取媒体、公众、产业界同仁对自己贸易诉求的理解和支持,形成公共舆论对政府施压的环境。为此,CASM采取了以下扩大宣传的手段:
第一,通过在自己的网站上编辑会员公司对贸易诉讼案的评论、发布行业调查报告、贸易数据、案情进展的新闻等来发展入盟会员,促进会员、公众、议员、官员对诉讼案相关信息的了解和关注,争取他们的支持。从2011年10月美国太阳能世界工业公司向DOC和ITC提出“双反”申请开始,CASM在网站上编辑会员公司对这起贸易诉讼案的支持性评论、公布新近加入的会员消息、通报案情取得的进展等来显示会员公司对中国光伏产品“双反”诉讼的广泛支持,鼓励更多的从事太阳能业务的公司加盟。
一些会员公司在CASM网页上指责所谓中国“压低人民币币值和大量补贴”的政策违背了美国的“自由和公平贸易价值观”,称“任何国家没法与中国竞争”。[9]
CASM还通过发表调查报告宣传自己给上游产业、下游服务提供高薪就业机会,以此表明自己对美国经济增长和就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由此引起公众、国会和政府对自己诉求的理解和支持。例如,CASM在2012年4月17日发表的调查报告称:“2011年,CASM的四个创始公司从46个州的其他太阳能制造商中购买了价值总计超过4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这样的业务流量凸显的还只是太阳能制造在支撑就业和促使美国经济焕发活力中多重效应中的一个方面。由约190家雇工超过1.6万美国工人的生产商组成的联盟主张国家承受不起丧失自己的产业尤其是能够产生高工资、稳定工作和良性涟漪效应(包括研究与革新)的先进制造业。相反,CASM寻求落实国家贸易法以恢复合法的国际竞争和国内制造业增长。”[10]
在宣传战中,CASM的主要反对者是与自己同属于太阳能产业的CASE。希望保持中立的对象也是与自己和CASE同属于太阳能产业的、对这起贸易诉讼案持中立立场的SEIA。对于CASE,CASM称其代表中国生产商利益做损害美国太阳能产业的事情,认为其在2011年1月发表的新的经济报告是高度臆想或推测的产物,“忽视了中国行为的非法性,没有考虑中国的行为给美国太阳能部门高技术制造工作造成的损害”。[11]CASM还拒绝CASE要求其撤诉的呼吁。对于SEIA,CASM一方面感谢SEIA对自己向裁决机构提起“双反”诉讼的理解,另一方面认为SEIA在对商务部第二次初裁发表的声明中要求政府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以达成解决争端的新协议的建议没有意义,劝SEIA遵守其之前作出的在这起贸易诉讼案中保持中立的承诺。[12]中方认为CASM的“双反”申请及DOC、ITC启动的相关调查是“贸易保护主义行径”,而CASM回应称,“对于中国有害的贸易做法,美国制造商和工人有权利根据世界贸易组织允许的反倾销、反补贴条款寻求贸易救济”,“依据贸易法调查不是‘保护主义’,中国这样说具有煽动性,且想转移注意力”。[13]
第二,在宣传战中,CASM善于援引智库的研究结论来驳斥反对派的观点、支持自己的贸易救济请求。例如,2012年8月27日,美国太阳能世界公司总裁戈登·布林赛代表CASM就美国“洲际间市场服务研究所”(IMS)的新报告发表声明,称IMS的研究注意到相较于2011年同期,整个2012年上半年美国太阳能市场的需求增长了120%,并没有因为反倾销税而出现任何显著下降。“这样的声明削弱了关于中国倾销的光伏面板有助于激发美国太阳能市场繁荣的谰言。尽管过去三个月明显减少了中国产品的进口,但需求增长120%(明显高于往年水平)的事实表明即使没有了倾销和补贴的中国进口产品,美国对太阳能仍有着旺盛的需求。”“与此同时,IMS研究报告中引用的太阳能面板安装增加35%表明,对中国进口产品征收‘双反’关税并没有给美国太阳能市场就业带来消极影响。这一结果宣告了反对者的预言失败:如果对中国非法倾销和补贴的光伏面板征收‘双反’税,则美国光伏面板安装市场将失去成千上万个工作。”[14](www.xing528.com)
CASM还在宣传中引用美国“国家可再生能源实验室”的研究结论:中国制造商相对于美国同行仅拥有1%~2%的成本优势。若考虑货运成本,则中国制造商有5%的成本劣势。以此证明中国太阳能生产商是靠低价倾销和补贴来获取相对于美国同行的竞争优势。
第三,CASM借助媒体进行宣传。CASM刻意在电视上炮制“太阳能产业争端半小时”节目,通过对反对派阵营替所谓的中国“非法贸易实践”辩解的“谎言”进行“事实审核”(fact-check)的方式来获得公众对自己的支持。
CASM深知美国人秉持私人企业公平竞争的理念,有意利用网络、电视节目大肆宣传中国太阳能生产商如何在国家的支持下与作为私人企业的美国生产商展开“不公平”的竞争及由此造成的美国光伏生产企业破产、大量工人失业的“灾难性”后果,并引用大量的所谓研究报告结论和智库“权威数据”加以佐证,引起了国内媒体对商务部调查“令人震惊的、仍在恶化的美国经济受损情况”的关注。一项由以美国为基地的产业贸易集团所作的民调显示,82%的美国民众支持国内生产的太阳能产品。[15]大量关于会员公司的支持性评论、权威贸易数据、案情进展、国会支持等信息的发布使加入CASM的会员公司数量从2011年10月起诉时的雇工约11000人的150家发展到2012年5月初裁后的雇工约16000人的190多家,最后发展到2012年11月终裁时的雇工约18000人的230家会员公司。[16]
值得一提的是,CASM发起的贸易诉讼案还赢得了拥有85万活动积极的会员——“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的声援。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在致商务部和国际贸易委员会的声援信中积极支持CASM指控中国的诉讼请求。[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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