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政治游说及府会回应

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没有专门的行业贸易协会。代表该行业制造商和工人对国会和政府游说的主要利益集团是美国制造商联盟（AAM）与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USW）。此外，还有主要代表汽车装配工人利益的汽车工人联合会，其中以美国制造商联盟和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的游说最为积极。早在2012年总统大选前夕，美国制造商联盟、钢铁工人联合会和相关团体游说美国政府把中国对汽车行业的补贴政策诉诸世界贸易组织，或由美国商务部启动“双反”（即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并征收惩罚性关税。2012年1月，在上述三份智库研究报告发表后，美国制造商联盟立即发表评论，称从发布的三份报告中可知，从2000年起，美国汽车供应链上已经失去了超过40万份工作岗位，而且除非中国的非法贸易做法受到抵制，否则美国另外的160万份工作岗位也将处于危险中。^[10]

除了称赞智库的研究报告外，美国制造商联盟发表了《对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攻击：呼吁采取行动》的行业白皮书。白皮书首先指出，从2006年到2010年，美国汽车零部件制造部门的就业下降速度为35%，大大超过了整车制造部门就业下降17%的速度。接着白皮书分析了导致美国汽车业内部整车制造与零部件制造就业下降速度差异的根源，认定越来越多的来自中国的汽车零部件进口是造成美国汽车零部件业就业急剧下滑的主要原因。从2001年到2011年，美国对中国的汽车零部件行业贸易赤字增加了867%，达到近100亿美元。白皮书深入地分析了美国在汽车零部件产业上对华贸易逆差巨大的原因，认为中国政府的各种违反世贸组织规则的补贴造成了美国对华汽车零部件产品贸易赤字的不断增加。

白皮书除了引用上述三份智库报告中关于中国政府的各种补贴形式和数据外，还补充了通过人为压低人民币币值来补贴零部件的出口。白皮书还分析了中国国内市场的封闭也是造成美国对华汽车零部件贸易赤字的重要原因，称中国政府要求外商转让技术和采用中国本土生产的零部件的规定，使中国汽车零部件制造商获得了降低成本、扩大出口的优势；同时限制了美国汽车零部件的对华出口。

为了让美国公众、政府官员更直观地了解中国对汽车零部件的“非法补贴”、美国对华汽车零部件巨额贸易逆差、美国汽车零部件就业人数不断减少三者之间的逻辑联系，美国制造商联盟还在白皮书中制作了一张将2001—2010年中国对汽车零部件的补贴、美国对华汽车零部件贸易逆差以及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就业的数据合成图，见图7-3：

图7-3　中国汽车零部件补贴、美中汽车零部件贸易逆差和美国汽车零部件就业趋势：2001—2010

资料来源：美国劳工局统计数据、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

最后，白皮书得出结论，中国政府采取各种违背世贸组织规则的“不公平做法”导致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崛起和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衰落。除非联邦政府采取果断措施以解决中国的贸易做法，否则，在美国汽车产业链上将会有成千上万的工作继续流失。^[11]

除美国制造商极力呼吁联邦政府采取行动外，代表了约85万名在美国和加拿大从事眼镜、纸张、轮胎、橡胶等制造业以及公共部门服务和医疗保健行业工人的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也大力游说国会议员和政府采取措施以遏制中国对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掠夺性做法”。2012年1月，美国钢铁工作联合会主席列奥W.杰拉德（Leo W.Gerard）在匹兹堡发表声明，他说：“大约350000名钢铁工人联合会的工人为一辆汽车生产了钢铁、橡胶、铝、塑料和其他零部件产品。对于这个国家汽车产业来讲，汽车零部件部门的健康与汽车装配业的健康同样重要。”声明接下来引用行业报告中的数据渲染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遭受的来自中国威胁的严峻形势。“自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向美国出口的汽车零部件已经暴涨了900%，在去年造成了超过100亿美元的赤字。并且对华贸易赤字以比美国对其他国家贸易赤字两倍多的速度增长。如果听之任之，以目前的增长速度，赤字将会在2020年达到1000亿美元。在这段时间，美国在这一行业的就业下降了45%——几乎有40万工作流失。在汽车零部件部门就业的人数占到在所有汽车部门就业人数的3/4。而且在这些汽车零部件部门的每一份直接工作支撑了所在社区的其他5份工作，这使汽车零部件成为美国最能创造就业的部门之一。”^[12]最后，声明建议奥巴马成立跨部门贸易执法中心，运用美国贸易法所赋予的权力来阻止中国“非法贸易行为”对美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继续“侵害”。

为了造成大规模地对奥巴马总统施压的声势，从2012年2月到3月，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专门制作了一份国会议员致总统的联名信，动员全美各地的工会会员征集所在选区的议员签名。

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主席鲍伯·金（Bob King）于2012年1月31日发表了关于汽车业工作岗位减少的声明，他说：“由于美国仍然是一个中产阶级社会，我们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制造业部门。汽车零部件行业包含了美国汽车制造业75%的工作岗位，而在这10年来，汽车零部件制造业的就业岗位减少了近一半。为美国社会的就业代言是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的职责。美国汽车零部件工作岗位减少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美国制造商已经将这些工作外包给墨西哥。第二，美国公司从中国进口产品。中国政府为了发展自己的制造业提供了大量的补贴。我们非常感谢奥巴马总统对汽车业的承诺，我们赞扬美国政府执行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则的努力，所以我们不允许我们制造业的重要部门依赖出口。”^[13]

除单独游说外，相关团体还对国会和政府展开联合游说。2012年1月31日，美国工会、制造业联盟、贸易协会及智库联合在国会山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呼吁政府调查中国的“非法贸易”行为，并对中国汽车零部件产品征收“双反”关税以保护美国汽车零部件的工作免遭威胁。^[14]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联合汽车工人工会、亲劳工的智库——经济政策研究所、斯图尔特和斯图尔特律师事务所以及贸易政策咨询公司韦塞尔团体（Wessel Group）还一起准备材料向美国商务部和世贸组织提出立案要求，调查中国政府对汽车零件商进行出口补贴的真相。^[15]

面对产业利益集团的施压，汽车零部件制造业所在的选区议员予以积极回应。2012年1月31日，来自美国传统制造业地区的密歇根州和俄亥俄州的几位议员与美国制造业联盟一起举行记者会，指责中国政府对特定产业的补助已经严重影响到美国制造业者的生存，要求美国总统奥巴马信守国情咨文报告的承诺，拿出方案保障美国劳工的权利。来自美国最大汽车制造州的密歇根州参议员黛比·斯塔贝诺（Debbie Stabenow）多年来在国会提议案，建议奥巴马总统设立跨部门的贸易执法中心来制裁中国在汽车零部件领域“掠夺性”的政策。她敦促白宫限制从中国进口汽车零部件，包括引擎、汽车电子设备、轮胎等相关产品，以应对中国政府的补贴措施。^[16]来自中西部的另一大量生产汽车零部件的俄亥俄州的夏洛特·布朗参议员（Sherrod Brown）指出了汽车工业在美国经济中的重要性。他说：“通过复兴全美各地的汽车制造厂，汽车行业将有助于美国经济的好转。但是，如果我们允许中国继续在贸易法上采取“作弊”行为，我们的这个进展将处于危险中。”^[17]来自汽车零部件产业的议员们还积极响应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的呼吁，在致奥巴马总统的联名信上签名。2012年3月16日，188名两院议员联合向奥巴马联名致信，声称中国汽车零部件存在“掠夺性”定价行为，美国汽车零部件行业已经遭到了严重威胁，建议政府采取严厉措施反制中国的“欺骗性”贸易行为。(www.xing528.com)

联名信引用前面智库报告的数据和结论，指责中国在汽车零部件领域实施的所谓的“侵略性和保护主义”政策，肯定了奥巴马政府设立跨部门贸易执法中心以应对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的战略举措，强调了汽车零部件产业对美国汽车业的重要性，敦促行政部门进一步采取措施改变中国“单行道的做法”。^[18]参与联名信签名的188名议员几乎分布在除中西部少数农业州之外的每一个地区，见表7-1：

表7-1　188名参与致奥巴马总统联名信签名的议员所在的州

续表

数据来源：http：//assets.usw.org/releases/Auto-Parts-Letter-Signers.pdf.

若将参与签名的参、众两院议员所在州用地图表示，则更清晰地显示支持汽车零部件产业贸易保护诉求的议员选区范围，如图7-4。

图7-4　188名参与联名致信总统的议员所在州及其数量

注：☆为有参议员参与联名的州。

从图7-4中可以看出，在联名信上署名的议员遍及美国41个州。众议院选区超过20个的人口大州中除佛罗里达、得克萨斯州没有或只有极少数议员在联名信上署名外，其他大州如加利福尼亚州、纽约州都有超过20名议员在联名信上签名。众议院选区中在6～10个的中等州中有宾夕法尼亚、密歇根、马萨诸塞、新泽西、马里兰、俄亥俄、伊利诺伊、明尼苏达、北卡罗来纳、佐治亚等州的绝大多数议员参与了联名信签名，这些州大多为东北部、东南部和中西部大湖区的制造州。由于参议员代表州的产业利益，若1州有参议员签名，则一般表明汽车零部件产业的命运引起了该州参议员的关注，从这方面来看，西部地区的加利福尼亚、俄勒冈、爱达荷等州的汽车零部件产业的游说也获得了这些州参议员的积极回应。当然不排除少数州（如蒙大拿）本身并没有多少人在汽车零部件业就业，这些州的参议员出于在对华贸易政策上与东北部、中西部大湖区的参议员相互支持的动机也在联名信上签名，这表明金融危机后，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情绪从东部向西部和中西部的一些农业州地区蔓延。

智库的报告、制造商联盟与工会组织的游说以及两院近200名议员的联名致信让奥巴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奥巴马在2012年国情咨文中称，要在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下建立新的贸易执法小组以调查中国等国的“不公平贸易”做法。2012年9月18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正式向世贸组织起诉中国对汽车及零部件的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