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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劳动与对象化劳动:现代系统科学的视角

时间:2023-06-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以上现代系统科学的观点看,异化劳动理论事实上可以看作是马克思的社会系统学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反映了马克思社会学的系统视野,是马克思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对其内部结构关系及其与外部环境关系所形成的批判性认识。

异化劳动与对象化劳动:现代系统科学的视角

(一)异化劳动:对资本主义社会系统对抗性结构的批判与人的自然属性的提示

现代系统科学认为,系统是具有一定时空界限的整体,是由一定的时间限度及与之相应的一定的空间限度共同组成的时空体,对于系统的划分可以按空间的一定限度和时间的一定长度展开。

从静态的空间特征看,人类社会是一个以人为要素构成的多层次复杂系统,由于作为要素的人具有主体性,因此,人类系统也就是人类主体系统。从系统的层次性看,社会和个人分别是人类主体系统的最高层次和最低层次,也就是社会主体系统和个人主体系统。在这两个层次之间,存在着阶级、民族、政党等一定中间层次的主体系统。由于系统和要素具有相对性,阶级、民族、政党等既是社会主体系统的子系统和要素,本身也是相对独立的系统,因此,阶级、民族、政党也是系统范畴。如果把它们看作系统,社会主体系统就是它们的超系统或环境

动态的时间特征看,系统就是系统状态之和,就是系统所经历的过程,因此,人类系统就是人类全部历史。不同阶段的人类历史是用时间来表征的、特定的人类主体系统状态,人类历史上不同的社会形态就是人类社会主体系统不同的时间状态。因此,从古到今的人类历史是一个整体,是人类社会主体系统不同时间的状态之和。

从以上现代系统科学的观点看,异化劳动理论事实上可以看作是马克思的社会系统学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反映了马克思社会学的系统视野,是马克思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对其内部结构关系及其与外部环境关系所形成的批判性认识。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系统而言,阶级结构是其内部结构,而自然界是其外部环境。马克思从对内部结构的批判引出了外部结构。

马克思是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称《1844手稿》)开始转向经济学研究的。《1844手稿》反映出马克思的着眼点不是个人,而是社会;不是抽象的、一般的社会,而是具体的社会;不是全部历史的人类社会,而是现实阶段的人类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即他当下置身其间的社会。当马克思把现在时和进行时的资本主义社会从全部历史的人类社会中相对独立地划分出来作为认识对象和批判对象时,也就意味着:从空间上说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了人类社会主体系统的子系统层次,从时间上说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人类社会主体系统的资本主义状态,也就是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一个历时与共时的统一整体,即把资本主义社会当作了资本主义社会系统。

系统的层次性导致了系统的相对性,系统是环境超系统与子系统的中间层次。把何种层次的事物当作系统要根据研究者的需要而定。因此,资本主义社会相对于全部人类历史是子系统,而作为研究对象后却可以相对独立地成为认识对象系统。在把资本主义社会系统相对独立地划分出来后,马克思从中进一步分解、划分和抽出工人与资本家两个阶级、两个子主体系统,而暂时撇开民族、文化、国家等诸多其他子主体系统。由于系统既包含着系统与子系统的层次关系,也包含着结构与要素的关系,因此,马克思对工人与资本家两个阶级、两个子系统的分析,同时也是对构成资本主义社会系统的两个要素关系即内部阶级结构的分析。

与同时期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对比,我们可以发现,正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系统内部结构即阶级结构关系的批判性立场,使马克思开启了经济学的科学方向[13]。在他看来,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结构关系是异化的。异化即对立,因此,四类异化关系就是四种对立结构。其中,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人同人相异化,这三种异化关系形成了工人-劳动产品结构、个人-人类的本质结构、人-人结构等三种横向的、空间的对立结构;而工人同自己的生产活动相异化是劳动主体与劳动过程的对立关系,是纵向的、时间的对立结构。当他把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对立、一类人与另一类人的对立、一类主体与另一类主体的对立、一个阶级与另一个阶级之间的对立,进一步追溯和归结为工人与自己生产活动的对立时,也就是追溯和归结为劳动主体与劳动客体、劳动者与劳动对象之间的对立时,就追溯和归结到了人与自然的对立。这就意味着把前三种横向的、空间的对立结构追溯和归结为纵向的、时间的结构。一方面,这里多少已经预示着以后从劳动过程因而从劳动时间展开的一系列经济范畴,如价值规定、货币和资本、资本的生产、流通、交换过程等资本主义经济系统的环节,而另一方面,更直接地是从资本主义社会系统内部阶级结构扩展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系统以外,引入了作为外部环境的自然界,从资本主义社会系统这个特定的人类社会系统状态,引出了一个更加一般性的问题,就是人类社会系统与作为外部环境的自然界之间的关系问题,简单说,就是由人与人的关系引出了人与自然的关系,由人类主体之间的关系引出了人类主体与自然客体的关系。实际上建立起“人-自然界”这样一个更大的系统,把认识对象由资本主义社会系统扩大而成为“人-自然界”系统。

在“人-自然界”系统中,资本家、工人、自然界是三个要素,由此重新生成了三个子系统:一个是“资本家-自然界”子系统,一个是“工人-自然界”子系统,一个是由资本主义社会系统简化降低层次而成的“资本家-工人”子系统。在资本家与工人两个阶级要素的“资本家-工人”子系统中,马克思用异化来表征两者的差别,用人的类属性或社会属性来表征两者的统一与联系性。马克思强调两者的统一与联系性,就是在强调两者的共性,就是在做系统综合,把两个要素综合成一个系统。马克思进一步从人与人的统一性延伸到人与自然界的统一和联系,把两个子系统归结为“人-自然界”系统时,是在对人与自然做系统综合。他这时得到一个非常重要而积极的结论:人来自自然界。他说:“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4]他说:“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世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它是人的无机的身体。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15]对今天而言,人来自自然界、人的自然属性似乎是一个天经地义、无需证明的认识,可是联系到西方上帝造人这样的具体认识环境,再联系到马克思此前对宗教的批判性认识,我们知道,这样的结论并非轻而易举,它反映了青年马克思认识上的巨大转折。

从以上“自然界同人的联系就是同自身的联系”,“自然界是人的身体”等用语和阐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原本相对独立的人类社会系统与自然界系统,被马克思形象地综合生成一个更大的“身体”系统。在这个更大的“身体”系统里,人类社会主体系统与自然界系统相对地降低了系统层次,成为它的两个子系统、两个要素。两个子系统、两个要素的差别在于:人类是有机的“身体”子系统,而自然界是无机的“身体”子系统;人类是主体子系统,而自然界是客体子系统。在没有生成“身体”系统以前,自然界是作为人类社会的外部结构存在的,而在“身体”系统生成以后,自然界由外而内,与人内化为“身体”系统中的内部结构。从形式上看,马克思用身体喻指自然界,似乎是把人类社会的主体性、人的生命性赋予了自然界,自然界似乎拟人化了、生命化了、活化了,但从内容上看,人的外化引出了自然的内化、人化,是从人与人的对立,引出了人的生命来自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这样一个新的前提。有机界来自无机界,无机界产生了有机界。这里实际上是在肯定自然界的先在性,强调无机界的先在性。在“人-自然”的“身体”系统中,客体的自然对主体的人具有先在性、先决性,自然是人存在的先决条件。

资本主义社会系统内部的阶级结构被安置于上述新前提之下,这就意味着不论是否存在阶级结构的异化,即不论工人与资本家是否对立,工人与资本家都要服从自然的制约,服从外部环境的制约,都存在不可逾越的自然前提。那就是他们首先都必须作为人而存在,也就是说,都必须获取自然物质才能生存。可见,“身体”系统的说法不是自然的拟人化、活化,而是在阐述和表达人的自然化:人来自自然,是自然的一部分,不论是资本家还是工人,人不能离开自然而存在。“资本家-工人”综合而成的“人”的系统属性首先是人的自然属性,对社会系统结构的批判性分析最终引向了作为自然的人。(www.xing528.com)

那么,作为自然的人的存在形式是什么呢?这就不可避免地引出了人的劳动这种非常重要的和主要的活动方式。劳动是人作为劳动主体的活动,是劳动主体的外化,因而也是劳动主体的对象化,例如,跑步就是主体对象化的一种形式。而如果劳动主体的活动施加于一个自然的客体,那么,被主体活动改变了的客体也可以是劳动的对象化,例如,作为劳动结果的劳动产品也是主体的对象化。而从劳动主体中输出的劳动,已不再是主体自身,是对主体自身的否定;被主体活动改变了的自然客体,例如劳动产品,同样也是对劳动主体的否定。综合以上这两种对象化看,对象化也是异化。从认识发生的角度看,当马克思通过对资本家与工人的社会主体之间的异化——人与人的异化——关系批判引出异化劳动时,异化劳动的内涵开始具有劳动的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的双重意义,只是两者此时的区分还不明显,劳动的自然属性此时还不能精确地表达出来,这反映出马克思研究经济学伊始从人文社会科学向自然科学过渡、从批判性向科学性的过渡状态,因此,《1844手稿》几乎没有过渡很快地、很自然地就从劳动异化引出并转移到了劳动的对象化,异化劳动理论中与劳动有关的、具有很强哲学意味的一些概念,如劳动主体、劳动客体、劳动者、对象化劳动、劳动外化等,在后来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论》中经过发挥、改造保留后成为科学范畴。在这两部著作中异化劳动概念出现的不多,而对象化劳动就成为异化劳动理论向劳动二重性理论转换的关键环节。异化与对象化、异化劳动与对象化劳动开始出现的原则性差异,以及异化劳动到对象化劳动的这个过渡和转折意义之大,我们在卢卡奇的认识发展中可以充分看到。[16]

(二)对象化劳动:劳动自然属性和放大功能的认识萌芽

这里有必要引入劳动放大功能和劳动的自然属性两个环节,作为解读《1844手稿》与《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以下称《1857—58手稿》)、《政治经济学批判》《资本论》等经典文本间的衔接环节,这样才能更好地厘清异化劳动与对象化劳动在《1844手稿》里处于萌芽状态的认识差异。

仔细对异化劳动做系统分析,并与对象化劳动做比较,可以看到,异化劳动虽然有着人文社会科学的概念形式,但它的批判性质却蕴含和导向了劳动放大功能、劳动自然属性、剩余劳动等自然科学思想。

图1

如图1所示,从现代系统科学的角度看,在“资本家-自然界”子系统与“工人-自然界”子系统的关系中,工人的对象化劳动是工人主体要素主动施加作用于自然界客体要素,把两者联结起来。工人的劳动与作为劳动对象的自然界客体是这个子系统的输入量,而对象化劳动作用于劳动对象输出了劳动产品,劳动产品是这个子系统的输出量。劳动产品的一部分被工人消费,形成“工人-自然界”子系统的输出反馈,再生产出工人自身和家属,工人的劳动产品不仅再生产自身即再生产出自我生命,而且生产出子女即再生产出人类生命。

而在“资本家-自然界”子系统中,由于资本家不从事劳动,不直接占有劳动对象,因此,这个子系统没有生活资料输出,构不成反馈。资本家自身及其家属用于生活、维持生命的生活资料,不是由资本家本人提供的。这个子系统生活资料的输入来自子系统以外工人的劳动产品,而工人的劳动产品源于工人的劳动,来自“工人-自然界”子系统的劳动产品输出。“工人-自然界”子系统的劳动产品输出除一部分反馈自身外,而另一部分成为资本家-自然界子系统的系统输入。可见,工人劳动产品输出的数量既要养活工人自身、工人子女,还要养活资本家及其子女,两个子系统的输入量都可以归结为“工人-自然界”子系统的劳动产品输出,工人通过劳动生产出的生活资料也就是系统输出的生活资料大于他消费的生活资料,“工人-自然界”子系统具有生活资料的放大功能。在工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中,作为要素的工人(劳动主体)是主动一方,而作为要素的劳动对象是被动的一方,因此,劳动对生活资料的放大功能不应该来自劳动对象,而是来自劳动主体、来自工人、来自人。这就是“工人在他的对象中的异化表现在:工人生产得越多,他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有价值、越低贱”。[17]

由于劳动是生命活动的一种体现形式,而生命活动是作为生物学系统、生命系统的人的活动。如果说工人的劳动是一个产出大于投入的活动过程,是一个输出大于输入的系统,那么,人类本身的劳动是不是产出大于投入的活动过程呢?因此,工人虽然只是人类的一部分,不是人类的全体,但工人这部分人的劳动却意味着人类的劳动同样具有产出大于投入的一般属性,就是说,对异化劳动的系统分析可以使我们看到劳动具有像热力学效率或能量效率那样的放大功能,这可以看作是马克思剩余劳动科学思想的先声。当然,此时的马克思并没有明确提出劳动放大功能的概念,因此,也就谈不上劳动放大了什么,也没有可能产生明确的剩余劳动思想与概念。不过,一个人能养活更多不劳而获的人的异化现象也就是剥削现象,这使马克思意识到,在劳动主体与异化劳动中间缺少理论环节,他由此在两者加入和引申出“对象化劳动”理论环节,并由此引向了劳动的自然属性和自然科学内涵,而这也为以后区分劳动主体与劳动活动(劳动外化、对象化等)做了准备,潜伏着劳动力与劳动两者重大区别的萌芽,为以下的转换做了铺垫:用经济学的劳动力概念代替社会学的人的概念,用劳动力的自然属性更科学地表征社会人的自然属性。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在从《1844手稿》到《资本论》诸卷中,“对象化”(德文vergegenständlichter)及“对象化劳动”(德文vergegenständlichter Arbeit)或劳动对象化(德文die Vergegenständlichung der Arbeit)概念,字面始终没有变化,一直保留下来成为重要的术语,内涵略有差异,而实质上没有差异。中译文字面上的差异是译法不同所致。如在《资本论》中“使用价值或财物有价值,只是因为有抽象人类劳动对象化或物化在里面”[18],这里的物化德文是materialisiert,英文是embodied or materialised,译自俄文的中文第一版把“对象化”译为“体现”,脚注里写的是“工人的一个工作日对象化的商品价值”[19]。再如,《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里提到的对象化劳动,德文是vergegenständlicht,英文译作materialised,materialised bour,中文第一版译作“物化”“物化劳动”。可以看到,中文第一版参照了英译本的含义,而目前的中文第二版直接回到了德文,将vergegenständlichter Arbeit统一译为“对象化劳动”,而不再译为“物化劳动”。

人从事劳动必须先有劳动对象,才能实现劳动主体的对象化、外化,或者说实现劳动主体的客观化、存在化。一方面,对象化劳动指人的能力或体力客观存在化,另一方面,对象化劳动需要自然界作为不可缺少的对象,因此,《1844手稿》里的对象化劳动是一个联结劳动主体与劳动客体的关系概念,从系统科学的角度看,对象化劳动是一个结构概念、一个系统概念,对象化劳动从而劳动是以劳动主体与劳动客体两个要素构成的系统。借助异化劳动对资本主义社会系统对抗性结构所做的批判,马克思进入了对象化劳动所表征的劳动主体与客体相互作用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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