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遵循规律：手工艺人的成长与法度

学艺，有法所度。

13岁学裁缝的吕玉珍、14岁学竹编的俞日华，让我想到了其他领域的能工巧匠们。

生于1864年的齐白石，14岁开始学木工，一学11年，后来转向国画，成为近现代国画大师。

生于1926年的贺普仁，14岁从师于京城针灸名家牛泽华，8年后出徒，独立应诊，解放后声名鹊起，针灸一生，2009年被评为首届国医大师。

生于1922年的关学曾，14岁学艺，拜常德山为师习唱单琴大鼓，系单琴大鼓第二代传人，北京琴书创始人。

生于1950年的汪天稳，12岁跟随皮影雕刻大师李占文先生学艺，成为中国东路皮影的代表人物之一。

已过耄耋之年的盛松柏，13岁跟随父亲学艺，制作景德镇瓷用毛笔，如今系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

我相信，12至14岁开始学艺的匠人们的名单很长，这是老一代工匠们的技艺起点，似乎带有某种普遍规律。本章介绍的这些手艺人，几乎是最后一批按照这种学艺规律成长起来的手艺人，他们的技艺习得，与齐白石、贺普仁等巨匠一样，也都耗费了七八年光景。

精造理念的创立者聂圣哲认为，学艺要趁早的规律，是因人的肌肉记忆需要在肌肉定型前确立，因此很多手艺要想学精，达到大师级别，就不能错过最佳学艺时间。(www.xing528.com)

学艺除生理规律外，还有行业规律。《墨子·法仪》中就提出，不论能工巧匠，还是一般手艺人，都要遵从法度。“子墨子曰：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虽至士之为将相者，皆有法。虽至百工从事者，亦皆有法。百工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县。无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为法。巧者能中之，不巧者虽不能中，放依以从事，犹逾己。故百工从事，皆有法所度。”

无规矩不成方圆。行业的规律，是既要尊崇传统，又要与时俱进。艺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练到老。

不间断学习，是因为人的认知有限。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漆器传承人林怡建议，学漆器手艺，至少要有高中化学的底子。在这个底子上，她还花费了大量时间，涉猎古籍、观看展览，从前人身上汲取经验；学习日语，从他国借鉴优长。无独有偶，国医大师贺普仁也跟我讲过，他每到一个地方，一有时间，就去查找当地的医书。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手不停歇，是因为没有一劳永逸的技术。俞日华72岁了，还要每天练习削竹为丝，他的师傅方生全更是终生没有歇手。一日不练手生，这就是古话说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知行合一，是因为知易行难。“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动手干。”80岁的曹立熹如是说。老人一生不为官，只为匠。创新不是光凭脑袋，更是在行动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人品”。手艺人常说，师傅们先传授的是如何做人。做事先做人，人品是产品品质的保证。心术不正者，其技术、产品一定出问题。

行业规律之外，还有社会的规律。中国手工艺的巅峰时期，大都是经济高度发展、社会富足的阶段。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即建国后大力复兴手工艺，造就了大批手工艺人。20世纪五六十年代手工艺的复兴，最主要的推动力是劳动光荣价值观的普及兴盛，并通过提高手艺人收入，使手艺人不仅能够安身立命而且有尊严。

因此，当下要复兴手工艺，一要重视职业培训，二要让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为真正的手艺人保驾护航，让他们创造的劳动成果不被窃取，创新活力源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