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这里,我们必须提到在货币框架问题上更具“复古”倾向的奥地利学派。这些经济学家与芝加哥学派的货币主义一样,认为自由繁荣的经济必须以稳定的货币为基础。不过他们相信,自发的市场可以提供这样稳定的货币,例如人类历史上的金本位就是如此,因为由贵金属本身充当货币的名义之锚,就不会给任何看得见的手操纵货币提供机会。为了从不断制造通货膨胀的现代货币困境中走出来,许多奥地利经济学家主张恢复金本位制或商品本位的货币制,并恢复自由银行制度,即允许自由准入、充分竞争,用市场声誉机制来优胜劣汰,最后由使用货币的各方选择守信的银行。[6]
哈耶克后来承认,在现代条件下复古金本位制是不可行的,甚至“即使可行,也很可能是不可欲的”。[7]不过,正因为货币大权似乎无可避免地集中于政府之手,才使哈耶克找到了金本位制消失后持续通胀的根源——短期压力使政府、私人企业和公众都“极难抵御通货膨胀的影响”。[8]他为此忧心忡忡,反复探讨了在无法回到金本位的现实条件下,怎样约束中央货币当局的可能路径。从西蒙斯的“适当规则”(appropriate rule),到“商品储备本位”(a commodity reserve standard),到“按价格变动而调整条件的合同”(sliding-scale contract,也就是与通胀指数挂钩的合同),哈耶克逐一分析,结果发现某种自由裁量的货币权力在当代货币制度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因此所有以上“解决方案”多少都存在问题。那么,货币框架的最后出路究竟何在?哈耶克的结论是,“只能通过货币政策的目标而非它的具体做法来限制货币政策”[9]——这在我读来,不啻为几十年之后从新西兰开始、席卷多国的“通货膨胀目标制”(Inflation Targeting)的理论先声。[10]
以上回顾,告诉我们从货币角度看通胀,背后还有一套至今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比较起来,“结构性物价上涨”的提法则简单地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某几样价格涨幅较大的商品。问题的关键是,如果的确是货币总量引发了物价总水平的上升,那么仅仅控制某些商品的价格是无济于事的。相反,就物价管物价的做法一定会引起价格上涨的“漫游”,因为管住了石油价格,市场就涨粮价;管住了粮价,涨猪价;再管猪价,又升奶价。如此“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治理,看似针对性很强,最后却带来两个结果:一是延误了釜底抽薪——控制货币供应量——这唯一治本之策的实施时间;二是东涨西也涨的物价态势,激发和强化了公众的通胀预期。两相结合,风助火势,可能激化通货膨胀。(www.xing528.com)
类似的还有“成本推动通胀”之说,也似是而非。固然,食品和其他消费品的价格上涨使工人要求增加工资,进货价格的上涨使店铺要求提升商品的卖价,投入品的成本上涨使公司要求增加产出品的价格——这些推理都合理。问题是,所有这些合理要求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被普遍满足?这样问,答案还要到货币总量里面寻找。要不是流通的货币数量过多,顶多只有部分商品的成本上升才能推动部分商品的物价,同时其他的“成本诉求”却得不到“受理”。升了成本的都要升价,但横竖只有那么多票子,怎么可能出现普遍的成本增加驱动价格总水平的上升呢?
这样看,货币主义的核心命题即“通货膨胀是一种货币现象”,还真的很有意义。诚如有的批评者指出,这个命题就像说“开枪是一个射击现象”一样,不过是同义反复而已。[11]是同义反复,但却是正确的同义反复,因为它直指通胀的根子在于货币。相比于混淆问题的其他命题,譬如说通胀是一个物价现象,是一个成本现象,甚至是一个良心现象(商人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等,货币主义的命题帮助我们到货币里面寻找通胀的根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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