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向自由王国：逃离必然命运

《毛泽东著作选读》里有这样一段话：“人类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的历史。这个历史永远不会完结……在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范围内，人类总是不断发展的，自然界也总是不断发展的，永远不会停止在一个水平上。因此，人类总得不断地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

所谓必然王国与自由王国的说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两个范畴。这两个范畴有两种不同的意义，分别是认识论的意义和历史观的意义。即使是在社会历史观的意义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著作中对这两个概念的使用也具有不同的含义。毛泽东后来在马克思、恩格斯理论的基础上对这两个概念有所发展，主要是从认识论的意义上论述，也就是在人的认识—实践范畴内展开。“必然”是指客观世界里事物的必然规律；“必然王国”是指人类活动由于未能正确认识客观规律而受到客观规律的支配，成为客观外界的奴隶。“自由”是指人类对于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改造；“自由王国”是指人类在认识必然的基础上，能自觉遵循客观规律，从而能自觉地创造自己的历史这样一种状态。通俗一点儿来说，“必然王国”就是人受物支配的状态，必然充满“捉襟见肘”的无奈；而“自由王国”就是人支配物的状态，可以达到“游刃有余”的境界。

1998年华为正处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任正非并没有像一般老板那样在阶段性成绩面前就自我膨胀进而忘乎所以，而是心态出奇地平静。他不仅告诫华为人《不做昙花一现的英雄》，而且还在思考《华为的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他希望华为能《在自我批判中进步》，更希望华为《要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任正非借用这两个哲学概念，主要是探讨华为如何掌握企业发展规律并实现持续发展的问题。

第一，永葆创业精神，保持激活状态。任正非认为，华为的第一个十年是依靠企业家精神和创业团队的艰苦奋斗精神，可以称之为第一次创业。第二次创业就是在企业初具规模的基础上，努力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目标。1998年华为还处在发展的快车道上，销售额节节攀升，华为内部电子公告栏上喜报连连。公司上下弥漫着自豪与欢乐的氛围。任正非在这个时候提出的第二次创业，实质上是自我警醒，避免胜利的喜悦冲淡了奋斗的精神。这个主题和之后的《华为的冬天》是一脉相承的，就是使团队一直处于“激活”状态而不能有丝毫懈怠。

第二，经验必须上升到理论高度，否则会陷入经验主义。一般企业在初具规模的时候，都会通过艰辛的探索获得一些经验的积累，这些经验是企业宝贵的财富。但是，经验如果不能上升到理论高度，是不宜指导实践的。因为经验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中形成的，而环境是不断在变化的。毛泽东写《实践论》，就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内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思想，使中国革命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华为基本法》在八易其稿后得以在1998年通过并实施，正是任正非需要一个理论化的体系来指导华为的发展之路。

第三，强化职业化管理，淡化企业家个人色彩。任正非在创业仅十年的时候能够认识到职业化管理才能保证企业长期发展是很有远见的。《华为基本法》确立了华为实行委员会民主决策、部门首长办公会议集体管理的原则，并把这些原则作为发挥高层集体智慧、开放高层民主、淡化企业家个人的重要措施。委员会成员的选拔依据“从贤不从众”的原则，决策过程实行充分民主的原则，以减少个人决策失误的机会。1996年的市场部集体大辞职事件不仅在于确立了华为“干部能上能下”的机制，更是华为推进职业化管理的序曲。2004年华为成立了EMT（经营管理团队），推行了轮值主席制度。2011年，华为进一步完善了董事会和监事会制度，董事会逐步走向前台，开始在华为的组织架构中担当重要角色。但是，华为的经营管理至今仍然带有强烈的任正非个人色彩，华为内部也没有人能够挑战任正非的个人声望和权威。华为的董事会和EMT成员是有部分重合的，而且部分重合的成员都是华为非常具有实权的角色，这表明华为的现代公司治理结构仍然存在不够成熟和完善的地方，在探索现代企业制度，完善公司治理架构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www.xing528.com)

第四，自我批判才能长治久安。在哲学意义上，批判就是反思，就是否定。但是批判的目的不是为了否定而否定，而是为了建构新的体系。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三大规律，其中否定之否定规律是事物发展全过程中的核心，也是辩证法总体性的规律。在黑格尔那里，否定之否定是其哲学“整个体系构成的基本规律”。黑格尔在其《逻辑学》中集中论述过否定之否定，他认为“这个否定性是自身的否定关系的一个单纯之点，是一切活动——生命的和精神的自身运动——最内在的源泉，是辩证法的灵魂，一切真的东西本身都具有它，并且唯有通过它才是真的；因为概念与实在之间对立的扬弃，以及成为真理的那个统一，都唯一地依靠这种主观性”。事物在发展的过程中，会呈现一种周期性。经过对立面的两次否定，三个发展阶段，就形成一个发展周期，也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全过程。黑格尔把这种周期性称为圆圈，恩格斯则称之为螺旋式的曲线运动。否定之否定的实质在于发展，在于前进，不是倒退，更不是循环往复。任正非对唯物辩证法有着深刻的领悟，而且在华为发展过程中更有着切身的体悟。华为深入骨髓的危机意识和自我批判意识其实就是对唯物辩证法的成功运用。任正非认为，一个企业能长治久安的关键，是它的核心价值观被接班人确认，接班人又具有自我批判的能力。任正非把华为人是否具备自我批判能力作为华为实现长治久安的关键，就是基于对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把握。

第五，发展就是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不断迈进。任正非提出：“什么叫自由，火车从北京到广州沿着轨道走，而不翻车，这就是自由。自由是相对必然而言的。自由是对客观的认识。人为地制定一些规则，进行引导、制约，使之运行合理就是自由。”所以说，自由是相对的，世间并不存在没有约束的自由。自由王国并不是意味着人类可以为所欲为，而是要驾驭和控制客观发展规律，使企业的发展如同高速列车行驶在轨道上，“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释放出巨大的潜能，极大地提高企业的效率，能够为顾客提供质量好、价格低、服务好的产品和服务，甚至能超越顾客的预期，引领顾客需求，进而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当然，企业在由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的过程中，会不断遇到新情况、解决新问题、面临新机遇。新生事物的不断涌现以及原有事物的不断消亡是企业发展过程中的必然现象，“任何一个人在新事物面前都是无知的，要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唯有学习，学习，再学习，实践，实践，再实践。”

[1]宽带码分多址，是一种3G蜂窝网络。

[2]B2B（Business to Business）即企业之企业，B2C（Business to Customer）即企业对消费者，C2C（Coustomer to Customer）即消费者对消费者，O2O（Online to Offline）即线上到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