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年初,任正非跟随时任国家副主席的胡锦涛出访欧洲。1月8日访问结束,任正非身在伊朗,噩耗传来:“母亲被车撞了,伤势严重,速归!”
原来,当天上午,任正非母亲程远昭去买菜,被一辆车撞倒,司机逃逸。程远昭被送入医院,却因没带身份证,兜里只有40多块钱,又没有家里人可联系,耽误了抢救治疗。任正非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却只看到母亲最后一眼。
几年前,父亲任摩逊在昆明街头的小摊上买了一瓶塑料包装的软饮料,喝后拉肚子,一直到全身器官衰竭去世。
人间惨痛,莫过于此。
任正非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长时间没有出门。
任正非的父母,都是很敬业的教育工作者。抗战时期,任摩逊是爱国青年,大学未毕业便到广州一家军工厂做会计员,后随工厂迁至贵州,并组织了一个“七七”读书会,宣扬抗日爱国思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摩逊于1958年国家吸收一批高级知识分子入党时入了党。
梳理任正非的经历,我们会发现一个字贯穿任正非当兵前的人生历程——“饿”。
任正非也说:“我与父母相处的青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就是度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今天想来还历历在目。”
饥饿,不光发生在任正非一家,这是一次遍及中国的巨大饥荒。
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无法理解当时整个中国就是一张巨大的嗷嗷待哺的嘴,一刻不停地喊着“饿,饿,饿”。
大饥荒给那一代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心理印记,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多年之后回忆起大饥荒,仍然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之后,“四清”“文革”到来了,中国再次天翻地覆,信仰、理想、道德、法律、伦理都被颠覆了。
没人能够幸免。
任正非的父亲也被打倒了。正是他在国民党兵工厂这一段经历,给他们一家带来了说不清楚的麻烦,屡次遭到迫害。
任正非兄妹共7人,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资来生活,毫无其他来源。两三个人合用一条被盖,破旧的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
迫不得已,任正非一家只能实行严格的分饭制,保证人人都能活下来。不这样的话,总会有一两个孩子活不下来。家里穷得连个上锁的柜子都没有,粮食就用瓦罐装着,任正非也不敢去抓一把偷吃,而是自己用米糠跟菜和一下,烙着吃。
任正非在华为多次高喊华为“活下去”,并把“活下去”作为华为的战略,起源应该就在这里。
经历过大饥荒和“文革”的人,往往心理上会有巨大的幻灭感,内心深处藏着对“失去”的深深恐惧。他们有着极度的不安全感,即使“文革”已经结束,整个国家已经转入改革开放,这种“不安全感”依然挥之不去,带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某些特征。
过度的“折腾”,让很多人对未来并没有积极的期待,他们努力工作,实现个人价值,积累财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让自己未来免于遭受冲击。(www.xing528.com)
这是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饥饿的基因”的再次进化。他们通过奋斗有了物质这层外壳做保护,但饥饿的恐慌早已深入骨髓,在潜意识里对他们不断发出信号:其实你们依然是食不果腹的一无所有者。
相当一部分人在灾荒中沉沦了,破罐子破摔,有的变麻木了,只有少数人走上了一条“破而后立”的路,叫作“创伤后成长”。
“创伤后成长",是指一部分人在创伤后,个体发展出了比原先更高的适应水平、心理功能和生命意识。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经历过创伤的人都会变成一摊烂泥,用余生来反复体味创伤,无法自拔,有少数人是可以把创伤当作磨刀石,进而成长为“强人”的。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样的人在“文革”后渐渐成了社会的中流砥柱和代表人物。
而“创伤后成长”带给任正非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奋斗和抗争。他学会了如水一般,弹性地、灵活地面对生活的挑战,而不去做无用的抱怨,更不执着于那些准则和律条。他似乎在人生态度上得到了升华,但通透之后便是淡漠,很多事物对他来说不再重要,他也放弃了对美好生活的一些感受。
我们在任正非的多次讲话中,都能看到他对于未来抱有谨慎的警惕态度。
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和奋斗者的结合体。在某些方面,任正非很像古希腊的悲剧英雄,但超脱的是,这是一种悲壮的乐观。
受父母的影响,任正非在孝道方面是个非常传统的人,而他的父母也是传统的中国父母,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予孩子,自己宁愿吃苦也要先考虑孩子。这种传统的爱在新时代可能发生了转变,但我们能从中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这也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中国文化的纽带。
父母对于任正非创办华为有着很大的影响。
华为刚成立时,任正非问学过经济学的父亲,公司该怎么办。父亲说,民国年间,大老板出投资,但是大掌柜的和团队要五五或四六分红,这样才可以拢得住人。
于是任正非就把绝大部分股权分散出去,人人持股,自己只留下1.4%。传统经商合作的思想,经历了“文革”的摧残,更显珍贵。
父母离世,从今以后,人生奋斗的意义何在?
父母勤劳本分一生,还是意外去世了,任正非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身伤病。抑郁症、癌症、手术、外部的压力,让任正非喘不过气来,无力控制公司滑向崩溃的边缘。
其实,不止任正非一个企业家这样。
曾有人针对242位创业者进行调查,其中49%的创业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占比最高的是抑郁症,次之是注意缺陷障碍以及焦虑症。
陈天桥(濒死)、李开复(淋巴癌)、徐小平(抑郁症)、张朝阳(抑郁症)、毛大庆(抑郁症)、侯小强(抑郁症)……这个名单可以列出长长的一大串。
这就是中国企业家要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代价。外人只看到了企业家的风光,却看不到他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和背后承受的压力。
“人生要经历一个不幸的抑郁症的或自我崩溃的阶段。在本质上,这是一个昏暗的收缩点,每一个文化创造者都要经历这个转折点。他要通过这一个关卡,才能到达安全的境地,从而相信自己,确信一个更内在、更高贵的生活。”黑格尔描述的这个关卡,颇像“费米悖论”中的“大过滤器假说”,是一个可以让人脱胎换骨但又痛苦无比的阶段。
无论如何,任正非挺过来了。他终究还是铁打的任正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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