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均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流传在我的家乡桑植县西莲乡中里村的一句俗语。我叫祝春娥，出生于1970年，从小就被这句俗语误导，一直认为一生所爱的汉子只要能给我“穿衣吃饭”的无愁生活，我便可以为这个汉子生儿育女，相伴终生。
1991年农历腊月二十七，一个名叫唐怀廷的土家汉子融进了我的生活。宽宽的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厚厚的肩膀，一双散发茶叶清香的手，一下把我的心俘获了，我成为了这个祖孙N代世袭做茶的茶农妻子。
过完了1991年的春节，公公唐兴次因为我的到来，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在老家办一个茶叶小作坊，做全手工传统作坊茶。因为家里只有三亩水田，要养活一家七口人，仅靠每亩打下的600斤粮食远远不够。而做茶卖茶是解决一家七口人“穿衣吃饭”的最好途径。
60平方米的两间小木屋腾空出来，全部用来做传统手工茶。西莲的清明雨把公公和汉子的祖先不知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三亩茶园滋润得绿意盎然，一片片小茶芽如同我的女儿心一样娇嫩柔软，如公婆刚刚起笼的豆腐脑花。摘一片片小叶芽放在舌尖，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从舌尖传遍全身。我负责的工作是采茶、揉茶。清明前夕，采摘一叶一芽的细嫩叶芽，倒入竹器里，用十足的心思揉呀揉，经过摊凉、头锅杀青、二锅“拢、带、撒、磨、滚”、初摊、毛火、复摊、足火等传统工序。我完成了一个人一个小时炒二两茶叶的角色转换。一天从早做到晚，每天十个小时。一家七口人围着茶园转，绕着竹器转，跟着铁锅转，一天下来，一家七口人炒干不到十斤茶，换来一家的生活所需，那真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
刚开始做茶，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解决一家人的“穿衣吃饭”问题。茶叶做得多了，汉子看到家里堆成小山的茶叶，急得不行，吃饭饭不香，穿衣衣不整，嘴角因焦躁打起了水泡，劝汉子喝茶降火，汉子舍不得金贵金贵的茶叶，萌发出了开拓市场的念头。1997年，汉子唐汉廷拖着儿子，带着老婆，来到山东济南开辟市场。这一年，公公和丈夫已经过五年努力，成立玉京茶厂，注册了西莲商标，厂房由60平方米的两间老木屋变成了200平方米的小作坊。修建小作坊时，需要15万元资金，公公和汉子向12个亲朋好友借了5万元，多的5000元，少的3000元，亲戚朋友们拿出了全部积蓄。汉子和我又从信用社贷款10万元，亲朋好友用信任、用信心托起了我们一家人的兴茶、采茶、制茶、卖茶的茶业谋生之路，也让我们一家人背起了“不能失败，不敢失败，绝不失败”的沉沉茶叶梦。我们把一家人变成一张绷紧的弓箭，又自己动手把一家人的梦和希望射了出来。
1997年的清明茶做得格外小心，因为汉子、儿子和我要把它带到山东济南打开茶叶市场。我们只想把一年280天的云雾缭绕留在茶叶里，把土壤含硒0．728克的富硒留在茶水里，就这样，带着满满的情意，我们踏上了山东济南长达10年的销售路。
一年，两年，三年，茶叶从十斤、百斤，到千斤、万斤，我和汉子用10年劳动的汗水和感动的泪水打开了山东济南的市场。
改革开放让我们每一个农民有了梦想，有了出彩的机会。2006年，汉子唐怀廷征得公公同意，注册了张家界西莲茶业有限责任公司，山东济南的市场打开以后，我们拿出省吃俭用的七万多元购买两亩土地，投入50多万元修起占地1000平方米的茶叶加工车间，而后又投入70万元扩大厂房面积，建成占地2000多平方米，厂房面积3000多平方米的生产车间。(www.xing528.com)
汉子和我在罗柳村、石门垭村流转抛荒茶园200亩，一次性以15万元的价格交齐20年的土地流转费。200亩茶园，3000平方米的厂房，需要20个工人和60个季节工做事，每年近100万元的工资逼迫我和汉子回到桑植亲力亲为。2010年，我们向信用社借款50万元修建厂房，工程进行到一半，因全国金融政策的调整，50万元贷款无法贷出。汉子得知消息，衣食不安。深夜，睡在身边的汉子不见了，我担心汉子一时想不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匆匆来到工地，发现汉子一个人坐在修起一半的厂房里，用手抚摸着新砌的一砖一瓦，默默流泪。我走到汉子身边，只听汉子轻轻呢喃：“工程不能停，工程不能停，我们一家人还欠着25个亲朋好友的情，欠着西莲人127户建档立卡贫困户种茶脱贫致富的承诺。”汉子的倾诉在西莲的天地间格外沉重，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扩股。信用社的贷款没有着落，我们用西莲云雾茶的品牌向社会融资，很快一位广东的朋友投入80万元，以45%的股份让我们公司渡过了危机。
这一年，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带领乡亲们共同兴茶致富。我们争取项目支持，获得300亩的项目扶持。当我们把采购的120万株优质茶苗送给乡亲们栽种，乡亲们纷纷拒绝，他们的理由好笑又荒唐。“你们夫妇俩需要我们种茶，还不是想要我们给你们卖茶叶，你们赚大钱，我们赚小钱，我们凭什么要帮你们。”
汉子听了乡亲们的话，很生气，对乡亲们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和妻子给大家送茶苗，就是想带大家共同致富。”
乡亲们听了，有的相信，有的不信。为了消除乡亲们的顾虑，我瞒着丈夫，带着诚意一户户深夜拜访，我告诉他们我是县政协委员，我丈夫是市劳模，我和汉子能有今天，全靠25个亲朋好友帮我们一家人。我们能做到现在，有了品牌，应该感恩，就是想让乡亲们搭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顺风车，走共同富裕的路。兴一亩茶园，最少有3000元，最多有8000元，我给乡亲们算起了茶叶收入账。我一次又一次，满含诚意的拜访换来了乡亲们的信任，很快有三鹤园、罗柳、西莲、石门垭4个村庄加入了兴茶队伍，4个村发展茶叶5000亩。其中建档立卡贫困户由127户366人新建茶园390亩。一个女人和汉子产业报恩的故事，在桑植县西莲悄悄书写，感动了众多人和单位。2018年，公司被授予“湖南精准就业扶贫爱心单位”称号。
2020年3月10日，桑植县作为国家扶贫工作重点联系县，由湖南省人民政府官网宣布整县脱贫摘帽，作为非公企业，张家界西莲茶业有限责任公司也尽到了一份责任，看到这个消息，我和汉子高兴不已。
时间一晃真快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心愿早已成为过去，现在儿子也回到桑植，成为一名茶叶专家，加入了茶业传承发展的行列，我相信有了知识的加入，我们的乡村振兴之路会越走越宽。
（祝春娥，张家界市桑植县政协委员、张家界西莲茶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作者系张家界市桑植县政协委员、桑植县文旅广体局正科级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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