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在提高英国财政机构办事效率的同时，也十分注重加强对财政官员的管理，任用有才能的人充实到财政队伍中，增强了君主的财政控制力。
亨利七世在即位之初就开始加强财税官员的队伍建设。仅在1485年到1488年的3年里，至少有20 名官员因为贪污和挪用公款被亨利七世革职查办。[53]1509年，任职刚满3年的伦敦的检查员约翰·米吕斯（Myllys）因众多的行为不端而被解职。甚至备受国王信任的负责海关账目的副司库雷诺·布雷也因为欺诈和挪用羊毛被解职。
长期以来，封建贵族一直是君主重要的政治和经济基础。在中世纪时期，英国的贵族与国王在大部分时间里是合作关系。到了亨利七世统治时期，有9 位贵族得到了议会的席位，其中有3 位是永久的；其他6 位最终保留了下来，这其中5 位是在亨利七世在位时获得的，1 位在亨利七世死后获得。[54]
贵族是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在财政管理上的重要助手。从这一时期宫室的账目可以看出，贵族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例如，1508年3月，宫室司库的所有花销账单上都有恩普森、达德利或赫西的名字，这表明他们处于财政权力的核心。不过一年之后，由于亨利七世去世，上述这些人在派系斗争中失败。亨利七世去世的消息被掩盖了36 个小时，在这期间，亨利七世的老贵族议员发动了政变，对恩普森和达德利处以绞刑。[55]
中央财政部门的官员虽然以大贵族为主，但是也出现了平民的身影。例如，两位平民出身的大臣——克伦威尔和沃尔西——在都铎王朝早期的财政政策制定与执行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托马斯·克伦威尔出生于1485年，在1529年进入议会，1531年成为御前会议的核心人物（Inner Ring of the Council）。[56]他是亨利八世解散修道院的实际策划者和执行人。[57]
汤姆斯·沃尔西是一个屠夫兼旅店主人的孩子。他曾经在牛津大学接受教育，亨利七世统治时期在外交部门任职。1511年，受到亨利八世的赏识，到王室御前会议工作。[58]此后沃尔西的行政才能特别是出色的外交才能展现出来，他得到亨利八世的重用。沃尔西辅佐亨利八世期间，只有1523年召开了一次短暂的议会，所有拥护宪政的声音变得悄无声息。沃尔西还在亨利八世的一系列财政实践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例如，沃尔西执政期间完成了始于亨利七世时期的财政税收改革，并使其制度化，成功地在传统的1/15 税和1/10 税以外开辟了新的财源——将土地和工资收入结合起来征税，对动产征税。这些最终成了一个固定的形式，每1 英镑地产收入缴纳4先令，每1 英镑商品缴纳2 先令8 便士，这为国家每年带来了9000 英镑的收入。
克伦威尔和沃尔西等人为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增加财政收入做出了重要贡献，强化了君主的财政实力和政治影响力。
负责王领管理的官员对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对地方的治理提供了便利条件。例如，亨利七世时期扩大王领面积，加强对王领的管理，其初衷是为了增加王室的财政收入，但是客观上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因为王领分布在全国各地，负责王领日常生产的官员成为国王在地方的直接代表。
除了王领的管理者以外，关税检查员也属于地方财政官员。这些人处于财税官僚的底层，虽然不是贵族，但属于高收入群体。以关税检查员威廉姆·韦斯顿为例，他在伦敦属于待遇较高的公职人员，以至于在征税过程中遇到的许多商人都羡慕他的工资收入。[59]
上面这些平民出身的财政官员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具有专业知识。他们加入到都铎王朝的财政部门中，提高了工作效率，在一定程度上使财政税收的征收、审核和开支等各个环节在方法和程序上更加科学。因此，任用专门人才到财政部门任职，成为都铎王朝早期国家财政收入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也成了该时期政府改革的显著特点。因此，有历史学家将英国都铎时期的官员称为“技术型管理者”[60]。
如上所述，贵族和平民成为财政官员强化了都铎王朝早期的君主权威，但是由于受到客观条件的制约，此时财政税收的征收成本比较高。首先是通信和交通问题。中世纪以及近代早期的通信和交通极为落后。1350年到1750年间，英国的通信和交通几乎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61]直到18世纪下半期，英国的通信和交通才发生显著的变化。中央政府的政令下达到地方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这反映在财政税收实践上，表现为都铎王朝君主派检查员和征税官到地方对个人的财产进行评估和征税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这无形中增加了税收的征收成本。因此，都铎王朝早期的税收净收益率比较低。
有历史学家指出，“毫无疑问，16世纪时期英国政府更多地介入到了经济和社会生活中。在都铎王朝时期大约有250 个与经济有关的法案。”[62]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在执行这些与经济相关的法案过程中，所依靠的主要力量就是财政官员。可以说，从中央到地方的财政官员为都铎王朝早期君主的政治和经济实践提供了条件。
如上所述，都铎王朝早期君主在加强对财政官员管理的基础上，通过他们的工作贯彻自己的财政政策，在这个过程中加强了对中央部门以及地方的统治。从这个角度来看，财政官员在都铎王朝早期君主权威增强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注释】
[1]参见孟广林：《英国封建王权论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08—309 页。
[2]E.Lipson，The Economic History of England，Th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5.p.595.
[3]Ken Powell and Chris Cook，England Historic Facts 1485-1603，Macmillan，1977.p.45.
[4]G.R.Elton，England 1200-1600，Camelot Press，1969.p.46.
[5]马克垚：《英国封建社会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6 页。
[6]David B.Quinn，Guide to English Financial Records for Irish History 1461-1558，with Illustrative Extracts，1461-1509，Analecta Hibernica，No.10（Jul.，1941）.
[7]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41.
[8]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43.
[9]Cal.Pat.Rolls，Edward Ⅳ，Edward Ⅴ，Richard Ⅲ，1476-1485，p.543.转引自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45.
[10]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48.
[11]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47.
[12]历史学家埃尔顿在19世纪50、60年代先后发表了一系列著作和论文，阐发其关于“都铎政府革命”（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的理论。他认为，英国在都铎王朝统治时期发生了一次政府革命，表现为政府机构改革的各个方面，不过总体上来讲，所谓政府革命，就是在亨利八世统治时期，都铎王朝的政府机关脱离了王室的束缚，开始形成国家行政管理机构。参见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
[13]David B.Quinn，Guide to English Financial Records for Irish History 1461-1558，with Illustrative Extracts，1461-1509，Analecta Hibernica ，No.10（Jul.，1941）.
[14]Frederick C.Dietz，English Government Finance 1485-1558，Frank Cass and Co.Ltd，1964.p.80.
[15]J.R.Lander，Government and Community England 1450-1509，Edward Arnold，1980.p.73.
[16]Frederick C.Dietz，English Government Finance 1485-1558，Frank Cass and Co.Ltd，1964.p.81.
[17]B.P.Wolffe，The Crown Lands 1461 to 1536，George Allen and Unwin Ltd，1970.p.23.
[18]参见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Preface.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 52.
[19]参见B.P.Wolffe，Henry Ⅶ's Land Revenue and Chamber Finance，The Economic Historical Review，Vol.79，No.311.（Apr.，1964）.
[20]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52.p.82.
[21]J.R.Lander，Government and Community England 1450-1509，Edward Arnold，1980.p.75.
[22]B.P.Wolffe，Henry Ⅶ's Land Revenue and Chamber Finance，The Economic Historical Review，Vol.79，No.311.（Apr.，1964）.
[23]G.R.Elton，England under the Tudors，Routledge，1991.p.55.
[24]Frederick C.Dietz，English Government Finance 1485-1558，Frank Cass and Co.Ltd，1964.p.87.
[25]G.R.Elton，England under the Tudors，Routledge，1991.p.56.(www.xing528.com)
[26]Frederick C.Dietz，English Government Finance 1485-1558，Frank Cass and Co.Ltd，1964.p.71.
[27]B.P.Wolffe，The crown lands 1461 to 1536，George Allen and Unwin Ltd，1970.p.44.
[28]Ken Powell and Chris Cook，England Historic Facts 1485-1603，Macmillan，1977.p.12.
[29]Robert Tittler and Norman Jones，A Companion to Tudor Britain，Wiley-Blackwell，2009.p.23.
[30]Robert Tittler and Norman Jones，A Companion to Tudor Britain，Wiley-Blackwell，2009.p.21.
[31]Delloydj Guth and John W.McKenna，eds.，Tudor Rule and Revolu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p.89.
[32]马克垚：《英国封建社会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6 页。
[33]参见W.C.Richardson，Tudor Chamber Administration 1485-1547.pp.80-81.
[34]Delloyd J.Guth and John W.McKenna，eds.，Tudor Rule and Revolu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pp.94-95.
[35]Delloyd J.Guth and John W.McKenna，eds.，Tudor Rule and Revolu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p.107.
[36]J.R.Tanner，Tudor Constitutional Documents：A.D.1485-1603，with an Historical Commentar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40.p.336.
[37]参见C.H.Williams ed.，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ume Ⅴ：1485-1558，Eyre & Spottiswoode，1967.p.505.
[38]J.R.Tanner，Tudor Constitutional Documents：A.D.1485-1603，with an Historical Commentar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40.p.338.
[39]C.H.Williams ed.，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ume Ⅴ：1485-1558，Eyre & Spottiswoode，1967.p.506.
[40]J.R.Lander，Government and Community England 1450-1509，Edward Arnold，1980.p.215.
[41]C.H.Williams ed.，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ume Ⅴ：1485-1558，Eyre & Spottiswoode，1967.p.507.
[42]C.H.Williams ed.，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ume Ⅴ：1485-1558，Eyre & Spottiswoode，1967.p.508.
[43]“都铎政府革命”（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是著名历史学家G.R.埃尔顿提出的。他认为在亨利八世时期，英国发生了一场政府机构的变革。参见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Administrative Changes in the Reign of Henry Ⅷ，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财政革命”（Financial Revolution）一词是引用的财政史学家金德尔伯格的说法。他认为，“财政革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具有不同的内涵。在英国财政税收史上，最具有变革精神的一次“财政革命”发生在18世纪，其突出表现为银行业领域的大变革，即伦敦和国家银行的兴起。然而，在大多数时间里，“财政革命”是指在公共财政领域大的结构性变化。参见Charles P.Kindleberger，A Financial History of Western Europe，George Allen & Unwin，1984.p.158.
[44]参见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p.425.
[45]本节主要论述“都铎政府革命”视野下，当时财政机构的变革。都铎王朝早期发生“财政革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价格革命。受到价格革命的影响，都铎王朝早期的金银贬值，物价飞涨，政府财政收入的实际购买力在降低。因此，16世纪的通货膨胀腐蚀了都铎政府来自土地和商业的财税收入，缴纳补助金的纳税人数变得越来越少，而信贷业务在英国都铎王朝时期就从未充分发展过。现代国家所需要的固定财政基础直到1603年仍未建立起来。尽管如此，由于都铎王朝早期开始的细心管理和无风险政策，都铎君主在经济上保持了比较自由的权力。
[46]由于本书的时间断限只涉及亨利七世和亨利八世两位国王，因此对伊丽莎白统治时期不做进一步的评论。
[47]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p.5.
[48]Perry Williams，A Revolution in Tudor History？，Past and Present，No.24.
[49]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p.417.
[50]G.R.Elton，The Tudor Revolution in Govern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3.p.25.
[51]参见Charles P.Kindleberger，A Financial History of Western Europe，George Allen & Unwin，1984.p.158.
[52]参见Lacey Baldwin Smith，This Realm of England 1399-1688，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1.
[53]Ramsay，Overseas Trade，op.cit.175.转引自J.R.Lander，Crown and Nobility，1450-1509，Edward Arnold，1976.p.43.
[54]J.R.Lander，Crown and Nobility，1450-1509，Edward Arnold，1976.p.274.
[55]Gunn，Accession of Henry Ⅶ.转引自Robert Tittler and Norman Jones，A Companion to Tudor Britain，Wiley-Blackwell，2009.p.25.
[56]G.R.Elton，England Under the Tudors，Routledge，1991.pp.127，129.
[57]这在本书“土地财政”部分已经有了专门的论述。详见第1 章。
[58]L.P.，i（new ed.），555，and Introd.，pp.ⅹⅳ-ⅹⅴ.转引自David Harrison，Tudor England，Cassell and Company Ltd，1953.p.46.
[59]J.R.Lander，The Limitations of English Monarchy in the Later Middle Ages，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1988.p.79.
[60]T.A.Morris，Tudor Government，Routledge，1999.p.40.
[61]Masschaele James，Transport Costs in Medieval England，Economic History Review，46（2）.
[62]Peter Ramsey，Tudor Economic Problems，The Trinity Press，1963.p.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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