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涛
20多年前,我家还住在一个叫潘家河的村庄里。全村依山而建,村子不大,仅有20余户人家,且大多数都集中居住在两山之间山势较为平缓的位置,一条210国道沿村环绕而过,这也给整个村子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俯瞰整个村庄,它犹如被一条灰色的丝巾包裹着一般楚楚动人。
我家住在整个村庄的最前沿,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处公路养护道班用来熬沥青的油灶,油灶旁边是一个长宽9尺有余的工作平台,这便是“炒拌台”了。
说起“炒拌台”,其实,它的构造很简单,一个炉灶上加装一块大铁板,也就是锅和灶的原理,只是锅和灶是做饭、炒菜的,而“炒拌台”是炒油石的,原理相同,用途却截然不同。
“炒拌台”位于公路的外侧,紧邻着一条小河,在春、秋、冬三个季节里,它几乎都是处于闲置状态的,但对于舞勺之年的我,那里却是招贤纳士、派兵打仗的“阵地”,经常会伙同小伙伴们往返于炒拌台和小河之间嬉戏打闹,留下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夏季,是揭开“炒拌台”神秘面纱的最佳时刻,也是养路工人最忙、最累的时候。在那个还没有冷补料和机械化养护中心的年代,公路修补坑槽、罩面等养护工作全靠传统工艺,而且必须在炎热的季节、中午气温最高的时间段进行,才能保证达到最佳效果。
父亲是潘家河道班一名普通养路工,因为我家住得较近,每逢夏季,他都会主动承担起熬油、烧火的任务。
每次在炒油石的前两天,父亲便开始着手准备,首先要搬运大量烧火用的木材,清理炉灶周围三个空闲季度留下来的杂草、垃圾,再清空灶膛内多余的材灰,然后才能正式添材点火、熬油炒料。
这里共设有两个炉灶,一个熬油(将固体沥青融化),一个拌料,这灶不等同于做饭用的小灶,灶孔不大,约莫50厘米,但灶膛有两个多平方,目的是让火烧遍灶膛的每个角落,使温度更高、导热更均匀。(www.xing528.com)
很多时候为了分担父亲的重担,在母亲的带领下,我和哥哥会自愿加入烧火、熬油的队伍,这点活对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们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干起来还比较得心应手。当然,在少许付出后,迎来的是长辈和邻居们的高度赞扬:“两个娃真懂事”“这么小都知道帮忙干活,长大了一定有出息”。父母听到这样的话语,脸上总会挂满欣慰的表情,自然也会给予我们一定的物质奖励。每当此时,我们总会乐此不疲,越干越起劲。
从点火开始,经过一夜的熬制,沥青便由硬如磐石变得温柔似水,并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来,随时准备倾巢而出。在熬制沥青的同时,炒拌台的火也开始烧了起来,并将提前备好的石料均匀地摊铺在炒拌台上,待石料水分蒸发完后,便可以进行炒拌了。
所谓炒拌,就是将沙石料、沥青两个完全没有联系的物体,在头顶炎炎烈日、脚踩滚汤铁板的道班工人不停地翻炒下,均匀地融为一个整体,再装车运往每一处等待修补处理的病害路段,努力将柏油路修补得牢固、平整、顺适,使出行的 人们免受颠簸之苦。
每逢炒油石的日子,也是母亲最为苦恼的时候,因为她每次都要清洗父亲换下来沾满沥青和汗渍的衣裤鞋袜,洗衣粉、肥皂之类的东西根本无法有效去除,只有借助汽油、煤油才能去除衣物上的沥青,然后再用洗衣粉、肥皂进行二次清洁。后来,母亲就干脆找些濒临淘汰的衣服给父亲穿上,直至被汗水和沥青浸染得面目全非,犹如“铠甲”一般时,就干脆扔掉了事。
近30年过去了,如今的冷补料早已取代了火炒油石,养护中心的机械化操作取代了油路罩面传统手工工艺,“炒拌台”也不复存在了,取代它的是一座连接对河两岸的铁索吊桥。
父母亲依然住在村庄里。虽然我们兄弟俩都在城里买了房、定了居,也多次接父母居住,但父亲总推辞说喜欢清静,不喜欢嘈杂和吵闹。其实,我心里明白,父亲是不舍那个住了半辈子、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当年的“炒拌台情结”已成为零碎记忆,但在我内心深处永远都会占有一席之地,因为从那时我才真正理解父亲、尊重父亲。也是从那时开始,公路人坚毅的性格、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默默奉献的品德不断激励着我,使我在前进的道路上不再逃避挫折、不再惧怕失败,勇于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努力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
(张福涛,汉中公路管理局职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