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涛
那个段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养路工。那双鞋，是一双再也平常不过的灯芯绒方口布鞋。18年过去了，每当我回想起过去公路人的事，令我记忆最深刻的，仍然是那个段长和他的那双布鞋。
那是1991年，作为宣传干事，我第一次同科长去北五县出差，那时从咸阳去一趟最北边的长武县，来回需要两三天时间。我们晚上住在彬县，翌日早晨，从彬县出发，快12点时来到长武公路段那排土木结构的瓦房办公室。值班员告知，段长上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在段长办公室，我看到一双布鞋，鞋上满是泥土和沥青，鞋头像个鲶鱼嘴，上下两片已破裂开。墙角立着一把光秃秃的狼尾竹扫把，还有一把卷刃的铁锹。墙边陈红色的旧书柜上挂着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安全生产”的字样清晰可见，只是那衣领、袖口和衣肩已破损，衣面上有不少乌黑的沥青痕迹。一顶印有“陕西公路”字样的旧草帽挂在墙上，麦秆编的帽辫已经松散，帽辫头像兔子的尾巴耷拉着，就像一个大大的“逗号”。科长的目光从墙上回落下来，问我：“小王，你看公路人和农民有啥差别？”我没加思考地说：“差别只是身上多沾了些柏油（即沥青）。”这时，我们相视而笑了……
一会儿，听到段长在院子粗犷的嗓音：“刘班长，下午你操心把路上的坑槽补完，要抢时间。”进了办公室，段长热情地招呼了我们。点着了烟，我问到那双布鞋时，他说：“我一年要穿烂七八双鞋，你看脚上这双鞋是老伴上周才给我送来的，今儿个不小心又沾满了柏油，公路人穿不了新衣服。”说话间，他从床底下拉出一捆烂鞋，说是留着卖破烂，足有十多双。他说：“1985年永寿、彬县、长武三县段合大段，在永坪梁大干一百天，那时，路远不能骑自行车，也没小车坐，二百多人吃住在工地，发的军用胶鞋都穿烂了，我爱人带来十多双布鞋，被大伙一抢而光，后来大家都从家里带好几双布鞋，这鞋透气，舒适。”(www.xing528.com)
段长家住在彬县农村，那年他近五十岁，家里有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那次，我们是按照总段党委的意见，为调任他回彬县公路段工作去谈话的。段长吸了一口烟说：“我在长武一晃就十多年，这两年父母年龄大，身体常耍麻达，也想过回彬县，但就是不好意思给组织添麻烦，非常感谢组织为我想到了。”
参加公路工作近三十年，段长参与了咸阳山区公路的大大小小养路工作。穿着布鞋，他走过土路，走过沙石路，也走过了窄细弯曲的山区公路，见证了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改革开放后近六十年咸阳公路的沧桑变化。如今，年过七十的段长还是爱穿着家人做的布鞋，时常到公路上转一转，看一看。在路上看到一个小石块就要拣起，发现一棵行道树歪斜就得扶正。看到现在的312国道，看到西长高速公路，走在宽畅、干净、美好的路上，段长高兴地说：“这才是咱公路人的自豪啊！”
（王延涛，咸阳公路管理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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