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卉
皮肤黝黑，颧骨高高突起，眼睛有些浑浊却依然深邃，额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鬓角有些许花白，精瘦的身上穿着一件因反复洗涤而有些发白的橘色工作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留给我的印象。他是肖桂荣，安康公路管理局工程处的一名普通工人，自1986年从父亲手中接过那柄扫帚，成为一名养护道工，在基层一待就是32年。今年，他55岁，退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原本平静的内心便掀起了波澜。
“当然是舍不得啊！”肖桂荣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30多年来，他用双脚丈量着安康各县区的一条条公路，虽然四处奔波忙碌，却也乐得踏实。马上就要停下脚步，一种无所适从的失落感油然而生，30多年的风风雨雨，就像过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
肖桂荣的父亲肖万辉是原工程队的一名普通工人，退休后，便把接力棒交到了儿子手中，他踏着父亲走过的路，开始了自己平凡的护路生涯。1986年，肖桂荣来到白河公路段小河口道班当起了一名养护工人。蜿蜒的公路盘旋曲折，傍着山腰徐徐向天际伸展开来，太阳还未探出半个身子，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便推着翻斗车，架着扫帚、镐头、铲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扫公路、补坑槽、清水沟、除杂草，简单而枯燥的工作他却总是做得很认真。汽车从土路飞驰而过，带起漫天尘土，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手中的动作。闲暇的时候，他会看些和公路工程相关的书籍，而后来，这些也成为他为自己积累下的宝贵财富。
1990年，肖桂荣被调到工程队，跟随项目部一同参与工程建设。从护路工到修路工的转变开始时让他有些不适应。为了尽快适应新的工作，他特意学习了木工技艺和桥梁技术。施工中与同事探讨，独处时自己琢磨，深夜里静静钻研，成为他长期养成的习惯。很快，他便成长为一名桥梁技术员。“这辈子，最得意的还是修了几座桥。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先进的设备，架一座桥多困难呢，2000年在汉中江眉公路修武关河大桥的时候，当地的施工队都来学习哩！”肖桂荣笑着说道，脸上溢满着骄傲。然而，也有让他犯难的时候：“那年，项目部新购置了几台全站仪，代替了老旧的放线设备，我们这些老古董哪里会用？没办法啊，觍着脸问年轻人啊，后生还是能行，比我们学得快。”
有人说，修路人都是孤独的。一年中80%的时间，他们都远离家人守在工地。夜晚，孤灯熄灭，在虫鸣声中，在呼呼的山风中，想念着妻子可口的饭菜、孩子甜美的笑容，渐渐进入梦乡。“对家人，当然是觉得愧疚的，一个月就只能回家一两次，大女儿学习本来可好着呢，高考最紧要的时候没能陪着，把孩子耽误了，儿子考上研究生，但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些啥，”肖桂荣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挂满了惭愧和落寞。(www.xing528.com)
他说，对孩子们的亏欠还有机会可以弥补，对老人的亏欠却只能成为一生的遗憾。2004年，肖桂荣的父亲患上脑梗，却正赶上中坝河大桥合龙的关键时期，他实在抽不开身回去照顾，只能每天打电话给妻子，询问病情，再三叮嘱妻子照顾好父亲。直到父亲突发脑出血的消息传来，他马不停蹄往回赶，崎岖的山路在那一夜似乎更加漫长，他最终也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退休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老妈妈接过来，之前老人家都借口我工作忙，不肯过来，现在，她可找不到理由喽！”肖桂荣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淡淡地说道。
修路架桥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肖桂荣从未后悔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都浇筑在公路上，即使他从未得到过任何荣誉表彰。成为一名普通的公路人，就注定要甘于平淡、默守平凡，这是一个群体特质，他明白每个公路人都有自己的不易，内心的苦闷也不足以与他人道。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肖桂荣更愿意和年轻人在一起，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像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杜小军是2017年新招录的大学生，家住在甘肃陇南，老实、直率，嘴角总是挂着憨憨的微笑。自2017年养护大中修工程时，他们就同住在一间房，肖桂荣很是心疼这个离家五百多公里的年轻人，对他总是格外照顾。工地上吃饭总是没有规律，有时为了赶工期，只能在路边扒拉两口盒饭又立刻要开工，杜小军开始时感到非常不适应，没几个月便得了肠胃炎。肖桂荣带着他驱车赶往项目部附近的县城看医生，督促他按时吃饭、吃药，监督他戒烟，杜小军很是感激这个像父亲一样的长者，休工时总是陪他聊聊天，下下棋。“你娃娃要多看看书，多考本本，多学些技术对你可有好处哩！”肖桂荣经常这样鼓励杜小军。这群年轻人是安康公路的未来，他不曾想过什么是传承，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坚守了一辈子，如同一头拓荒的牛，如今他也要交出接力棒了，他既心疼他们，又对他们充满了期盼。
一粒不起眼的石子，谱下一个音符；一块干裂的泥土，铭刻一段奋斗；一摊漆黑的沥青，燃烧一段岁月，最终便书写成安康公路人恢宏的历史篇章。这个不善言谈的长者用满眼深深的皱纹、满手粗糙的老茧，诠释了一代普通安康公路人的苦辣辛酸，他们平凡、朴实、真挚、可爱，他们在尘土飞扬中保守初心，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追逐卓越，没有鲜花簇拥，没有掌声相伴，但只要满怀着为公路事业恪尽职守、奉献一生的决心和信念，他们就是不平凡的人。
（马卉，安康公路管理局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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