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农业产业结构的实践

所谓产业结构，是指农村经济中各种产业的数量关系或比例关系。农业中工副业份额上升，必然导致农业资源配置状态的改善和地区总产出率的提高。

有的学者至今仍对近代农村副业和手工业有不屑的看法，一是认为其与现代工业相冲突，是传统农业耕织结合生产方式的产物；二是认为其是小农为维持生存而被迫从事的末业。

实际上，近代，尤其是20世纪以来，农民从事的副业和手工业已与前近代有很大区别。

首先，农村副业和手工业产品种类更加繁多，产区更为扩大，土布和豆油、桐油代丝茶而兴，草帽辫和发网业开始形成。在华北、江南、四川都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农村副业和手工业产区。如河北高阳、宝坻和江苏南通、广西郁林土布产区；河北、山东的草帽辫产区；山东的花边、发网产区；东北的大豆榨油区，四川、湖南、广西的桐油榨区等。

其次，产品的质量和专业化程度较以往有了较大提高。就拿土布来说，已不是开关以前的土布。就其规格、品质、原料来源而言，大抵可区分为四种类型：（1）原料并用土纱和洋纱，宽度1尺左右，品质非常粗厚坚实，例如河北省定县的土布；（2）原料为洋纱，宽度为1尺左右，品质粗厚，例如江苏省南通县、广西省平南县的土布；（3）原料采用洋纱，宽度1尺5寸至2尺，品质较粗，例如广西省郁林县的产品；（4）原料采用洋纱，宽度2尺以上，品质较细，几乎和洋布相似，例如河北省高阳、宝坻，山东省潍县的产品。因此有时称前二者为旧式土布，后二者为改良土布。^[31]黄宗智先生赞为“温暖、耐穿”“价廉耐久”的土布，正是这种土布。农村副业和手工业产品质量的提高，还体现在规格上。四川猪鬃大王古耕虞把猪鬃收集起来，按照长短、粗细、颜色进行加工，整理成各种规格，使“虎牌”猪鬃驰名欧美市场，成为产值上千万美元的巨大产业。这些副业和手工业，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在数量上，远不是前近代可比拟的。

最后，农村副业和手工业已不仅是贫苦农民维生的手段，而愈益成为受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拉动的产业。

我们要看到，有两种农村副业和手工业，一种是农民在边际效益递减的情况下，为了维持生计而被迫追加的劳动，其对于农家总收入的影响较小。我们可以举浙江省嘉兴县为例（参见表7）。

表7　副业收入对农家总收入的百分比　单位：银元

原注：上表之副业收入，包括农家植产、畜产收入以外任何收入。
资料来源：冯紫岗编. 嘉兴县农村调查. 国立浙江大学，嘉兴县政府，1936：129.

由上表可以看出，无论是自耕农、半自耕农，还是佃农，规模大者，对于副业收入的依赖较低；规模小者，对于副业收入的依赖较高。低者仅为1%有余，而高者亦仅为10%以上。对此，调查者冯紫岗解释说，“浙江不能说是工业发达的省份，嘉兴也不是工业发达的一县”“农民的兼营副业随着经营面积的大小而有显著的差别……这个理由是很简单的：第一，经营规模愈大，他们的经济地位愈高，无需斤斤于求副业的帮助；第二，经营农田愈多，则他们的劳力尽可在农田工作中充分利用，他们没有余闲来从事副业；第三，种田多者，农业收入及畜产收入必多，因此相对副业收入的比例就降低了”。^[32]

看来，一般地区，或手工业不发达地区，都属于以上情况。

但是，富庶地区，或手工业发达地区，则是另一种情况。例如盛产辑里丝的吴兴地区，兼事种稻与蚕桑者，高达总户数的96.86%，而产丝最盛的20世纪20年代前半期，蚕桑收入（包括桑叶、蚕茧、丝织品）占农家总收入的70%左右。^[33]可见农村副业和手工业创造的产值已成为农民的主要收入。

河北省定县1932年的调查也证明了以上情况。定县6个村中有5个村从事家庭手工业的人口数占全村总人口数75%以上，其中大西涨村从事家庭手工业的人口数占全村总人口数的80.26%（参见表8）。

表8　大西涨村274个从事家庭工业之家庭全年全家一切收入与从事家庭工业赚利之关系（1932年）　单位：银元

资料来源：张世文. 定县农村工业调查. 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1936：432～433.(www.xing528.com)

由上表可见，定县大西涨村274个从事家庭手工业的家庭中有229个家庭，对家庭手工业的依存度（各家家庭手工业赚利占全年收入的百分比）在20%左右或以上，274家平均达到17.83%。这充分说明了家庭手工业收入对农民收入的重要性。

另据张世文统计，在274个从事家庭手工业的家庭中，有242个家庭有盈余，平均每家盈余为47.59元，而每家从家庭手工业中平均赚利（减去自纺棉线的价值）33.06元。如将平均每家盈余洋数与平均每家赚利洋数比较，则可知平均每家盈余仅较平均每家赚利多14.53元，也可以说，如果此242个家庭不从事家庭手工业，则其全年平均每家盈余仅14.53元，由此可以看出从事家庭手工业与盈余的关系。

32个亏短的家庭，平均每家亏短12.60元，此32个家庭平均每家赚利为22.10元。根据这两个数目，如果此32个家庭不从事家庭手工业，则其全年平均每家亏短要增至34.70元。^[34]由此也可以看出从事家庭手工业对贫困家庭维生的意义。但是，很显然，其意义又不仅限于此。

1933年的调查表明：广西省郁林县自耕农的平均总收入为410.43元，自耕兼佃农为350.06元，佃农为286.91元。而其副业和手工业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却一反常态，不是越富裕的农户副业和手工业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越低，而是越高；不是越贫穷的农户副业和手工业的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越高，而是越低。自耕农副业和手工业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为29.2%（23.7%+5.5%），自耕兼佃农为8.4%（0.2%+8.2%），佃农为5.8%（1.1%+4.7%），反而是自耕农高于自耕兼佃农，自耕兼佃农高于佃农（佃农兼雇农因家数太少未列入）（参见表9）。

表9　广西省郁林县平均每家作业收入之分配（1933年调查）

续表

资料来源：千家驹，韩德章，吴半农. 广西省经济概况. 商务印书馆，出版年代不明，第55页.
* 不及0.1%。

富裕农户对于副业和手工业依存度高是一种进步。它表明副业和手工业已不仅仅是贫苦农民维生的手段，而是已经成为富裕农户参与市场竞争，追求利润的方式。在这里，有人会提出贫富分化的问题，认为地主、富农、自耕农通过副业和手工业上升了，那么贫雇农呢？我们认为，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贫富分化，人们可以尽力缩小贫富差距，但不可能消除贫富分化，有经济发展，就有贫富分化。今天如此，近代也如此。我们不能因贫富分化而否定经济发展，无论是地主经济的发展，富农经济的发展，还是自耕农经济的发展，都无改于近代中国农村经济发展的性质。

农村手工业在国民经济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20世纪30年代，全国棉布的产量中，手织的要占2/3。丝织业多数尚用手织机，在河南、山东的乡村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织成的土布、夏布、丝绸，都输往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在我国对各国出口贸易额中，农村手工业品也无不占重要的比例，通常都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35]

抗日战争前，即使在世界经济危机时期，中国农村副业和手工业品的对外输出额仍在增长（参见表10）。

表10　我国31种农村副业与手工业产品输出数值（1934～1936）　单位：元

续表

资料来源：国民政府实业部统计处编. 农村副业与手工业，1937-5-20：85～86.

农村副业和手工业增加了农民的收入，改善了农民的生活，使农业实现了多种经营，而且反哺了农业，促进了农业生产结构的优化，使农业和副业、手工业共同发展，互相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