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本来是刘克祥先生批评我的,认为我不应该拿定县123家与34家作比较。今天我以此与刘先生共勉。刘先生提出:“1931~1937年的人均粮食产量比1840年下降了15%强,比1786年下降了43%弱。人均粮食产量的这种大幅度下降,除了人口增长外,恐怕主要还是近代农业生产长期停滞和衰退的结果。”[17]
刘先生把近代的人均粮食产量与古代和前近代相比较,在方法上是有问题的,在数据上是可质疑的。
首先,近代与古代和前近代相比,在农业生产结构上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近代以来,经济作物的种植、农村副业的发展,使原来主要以种植粮食为主的农业变成了全面发展的农业。
莫曰达先生经过多年近代农业统计研究,得出了近代农业中棉花、油料、烟叶等经济作物的产值在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合计产值中的比重(参见表3)。
表3 全国经济作物在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合计产值中的比重(1840~1936) 单位:千元
资料来源:莫曰达. 1840~1949年中国的农业增加值. 财经问题研究,2000(1):13,表14.
由上表可以看出,从1840年至1936年,农业的生产结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济作物在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合计产值中的比重已从1840年的7.2%上升到1936年的20.2%,即在总产值中的比重已从不足10%上升至20%有余。
再从农村副业来看,农村副业的增加值从1840年的25509万元增加至1936年的101138万元,增加了近四倍(参见表4)。
表4 全国农村副业增加值占种植业增加值比重
资料来源:莫曰达. 1840~1949年中国的农业增加值. 财经问题研究,2000(1):13,表17.
因此,撇开经济作物的种植和副业的发展,断定近代农业生产长期停滞和衰退,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人均粮食产量由两个因素决定,其中一个是粮食总产量,另一个是总人口数量,而恰恰是在这两个因素上,刘克祥先生所引用的数据和加工制作的方法,都有问题。
刘克祥先生在论文和专著中用1931~1937年的人均粮食占有量和1924~1929年比较,这种方法是不妥的。刘克祥先生曾经多次强调在比较两个事物时要有可比性,而将1931~1937年的人均粮食占有量和1924~1929年比较恰恰缺乏可比性。人所共知,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已经开始,“八·一三”淞沪抗战已经开打,华北、江南已大部沦陷。年底,日军攻占南京,在这期间,农业生产受到严重破坏。而1924~1929年间,虽然发生过第二次直奉战争和北伐战争,但其对全国农业的影响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此,学者大多是以1937年为界,来考察战前农业或战后农业的。我认为,这种方法是可取的,我们如果用1931~1936年人均粮食占有量和1924~1929年相比,就会发现结果大不相同。(www.xing528.com)
按照刘克祥先生的计算,1931~1937年的全国粮食作物平均总产量为292829万市担,[18]但如按战前六年计算,则全国粮食作物平均总产量为296047万市担(战前6年全国粮食作物总产量的算术平均数)。
再从总人口数字和全国人口平均增长率来看,刘克祥先生选取了较高的数字。如1928~1929年全国人口数字有两个,一是4.45亿人,此数字是陈华寅根据1912年和1928年两次人口普查的结果,对1929年全国人口数的估计。[19]二是424 906 746人,是王士达“采用某一两年度的统计作为基本,其余缺少数字的省、市政区则引用邻近的年度作补充”[20]得出的。刘克祥先生都没有采用这两个数字,而是采用了更高的数字452 791 069人。[21]而且刘克祥先生根据《统计月报》第2卷第9期陈长蘅文所估计的较高的全国人口平均年增长率7.8‰,计算出1931~1937年的全国总人口数,并得出了1931~1937年全国总人口平均数,然后结合1931~1937年全国主要作物平均总产量得出1931~1937年全国人均粮食产量622斤的判断(参见表5)。
表5 全国主要农产品人均占有量统计 单位:市斤
资料来源:刘克祥. 1927~1937年农业生产与收成、产量研究. 近代史研究,2001(5):108,表17.
但是,这个论断是站不住脚的。如果我们引用王士达估计的1928~1929年度全国总人口数424 906 746人,并采用7.3‰的全国人口平均年增长率,[22]得出1931~1936年全国总人口平均数,并与1931~1936年全国粮食平均总产量相比,结果则大不相同(参见表6)。
表6 全国主要农产品人均占有量估计 单位:市斤
按此计算,1931~1936年的人均粮食产量674斤与1924~1929年的669斤相比,反而超出5斤。
再从刘克祥先生给出的1924~1929年全国人均粮食产量669斤来看,也不可靠。刘先生既没有给出历年的全国粮食作物总产量,也没有提供历年全国总人口数字,我们无从知道其资料来源,但若以许道夫先生计算的全国1924~1929年的稻、麦及杂粮产量254 947 400 000斤,[23]加上大豆产量27 525 900 000斤,[24]共为282 473 300 000斤,与刘先生计算的1924~1929年全国平均人口452 791 069人相比,1924~1929年全国人均粮食产量应为623.85斤,而非669斤。而1931-1936年全国粮食作物总产量是296 047万市担,即使据刘先生提供的1931~1936年全国总人口计算,其平均数为468 943 671人,因此,1931~1936年的全国人均粮食产量应为631.31斤,尚比1924~1929年多7.46斤。
两种比较都说明,1931~1936年比1924~1929年,全国人均粮食占有量不但没有下降,反而略有增长,这和我们后面对近代农业生产力的分析和评价是一致的。因此,刘先生断言,同1924~1929年比较,1931~1937年全国人均粮食产量下降率为9.3%,[25]是不成立的。
何炳棣认为,“光绪二十八年(1902)至1927年间所有官方人口数字都是自欺欺人的”,并认为,1927~1949年间的官方人口总数“完全是揣测的,而不是普查得来的”。[26]何炳棣这一观点已问世近40年之久,迄今仍未遭遇有力的挑战。姜涛在其《中国近代人口史》中持与何炳棣相同的观点,认为民国时期的多种全国户口统计数字“根本不能准确地反映出民国时期的人口变动”。[27]因此,我们在采用民国时期人口统计数字和人口增长率时,必须格外谨慎和警惕。
因此,笔者提出,不宜把近代人均粮食产量与古代和前近代进行比较,一是因为这会忽视经济作物的种植和副业、手工业的发展;二是因为古代、前近代和近代全国人口数字多不可靠,需要我们更加谨慎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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