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所言“史无定法”,不仅因为方法有层次之分,而且认为要视研究对象采用不同方法,不同的方法在经济史研究中所起的作用不同。他重视经济理论在经济史研究中的方法地位,同时指出:经济史是研究过去的、还不认识或认识不清楚的经济实践,因而它只能以经过考证、认为可信的史料为根据,其余一切理论、原则都应视为方法——思维方法或分析方法。
经济学原理是从历史的和现实的经济实践中抽象出来的原理和原则,但不能从这种抽象中还原出具体的实践。吴老说:就像不能从“义利论”还原出一个君子国一样,历史实践的抽象不同于意识形态(哲学)的抽象。他引用马克思以及近当代著名西方经济学家的认识印证他的观点:如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历史实践的抽象还不同于意识形态(哲学)的抽象,“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它们决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和公式”“它们只能对整理历史资料提供某些方便,指出历史资料的各个层次间的连贯性”。[4]吴老认为,这里的“方便”可理解为方法。凯恩斯说:“经济学与其说是一种科学,不如说是一种方法、一种思维工具、一种构想技术。”[5]熊彼特极有远见地把他那部空前繁浩而又缜密的经济学说史定名为《经济分析史》,指出:“经济学的内容,实质上是历史长河中一个独特的过程。如果一个人不掌握历史事实,不具备适当的历史感或所谓历史经验,他就不可能指望理解任何时代(包括当前)的经济现象。”[6]
吴老对这些精辟的论断给予高度评价。这是因为经济学本是一门历史科学,因此,任何经济学理论都有它的“历史相对性”。熊彼特在解释这个问题时说,除了经济学家对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兴趣和态度”有所不同外,重要的是“我们使用的材料不能超过我们占有的材料,因此在进一步发现的前面,我们原有的成果一部或全部也许站不住脚。”[7](www.xing528.com)
吴老以商品定价为例,说明经济范畴与经济理论随着经济历史变化不断演变:有人曾把马克思的价值规律作为一项永恒起作用的市场规律,其实不然。在简单的交易中,人们可凭经验得到劳动等价交换的概念,如里谚:君有一尺绢,我有五尺布,相与值贸之,粗者不贫,细者不富。[8]但到交易复杂化后,这种劳动价值调节生产和资源配置的作用就失效了。恩格斯说,“马克思的价值规律,从开始出现把产品转化为商品的那种交换时起,直到公元15世纪止这个时期内,在经济上是普遍适用的”,直到15世纪止,它起着“支配作用”。[9]16世纪以后,西欧进入资本主义,市场竞争加剧,人们已无法凭经验取得劳动等价交换的概念,于是,马克思提出“商品价值转化为生产价格的理论”,也就是说,市场上商品价格的形成不再以劳动价值为基础,而是以成本价格加上平均利润的“生产价格”为基础;在市场上调节生产和资源配置的,不再是原来的劳动价值规律,而是生产价格的规律了。马克思说,所谓生产价格,“实际上这就是亚当·斯密所说的‘自然价格’,李嘉图所说的‘生产价格’‘生产费用’”,[10]也就是古典经济学所称“看不见的手”。生产价格理论作为市场机制,适用了200多年,市场进一步复杂化了。在市场上不仅是商品交易,还有期货、期权交易,信息和专利权、知识产权交易,以至风险交易。每种交易都要有价格,没有交易的也有影子价格,这些价格多半不能用生产成本来分析。于是,经济学家用新的市场机制的理论,其中比较实用的就是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价值理论。均衡价值理论运用了近100年,市场又发生新的变化,于是在20世纪末又有合理预期和博弈理论出现。显然,这些经济学理论,无论它曾经具有多大权威,都没有永恒性,在经济史学家看来,只能是分析某一时代市场机制的方法。[11]
经济学理论作为经济史研究的方法,被赋予了更高的价值与地位。这是因为一项伟大的经济学说,在它产生的环境和条件变动后,往往就会消沉,但它所创立的经济分析方法,却能长存。如20世纪30年代的凯恩斯主义革命,是在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的条件下产生的。它曾煊赫一时。但不过20年,凯恩斯学说即为新古典综合派和新剑桥学派所代替,今天更有新的理论出现。但是,作为方法,凯恩斯创立的宏观经济分析,包括国民收入、总需求、总供给、储蓄和投资、国家干预经济的政策等,则不仅为后凯恩斯主义者所继承,也为几乎所有经济学家所取用。因此而兴起的经济增长理论,后发国家的发展经济学理论,也和上述宏观经济分析一样,成为经济史研究的重要课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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