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与服务的紧密联系

全球价值链分析的主要标志是从贸易总值转为贸易增加值，这是货物与服务在国际贸易中相对作用的改变。传统海关进出口贸易统计数据显示，1980年，世界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之比约为4：1，至今这一比例几乎没有变化。全球货物贸易中绝大部分是工业制成品，其余的是农产品和矿产品。理发和干洗等服务被称为“非贸易品”，医疗保健和法律咨询等高端服务也很难直接进行国际贸易。随着互联网技术和远程服务的出现，一些服务进入国际贸易领域，但所占的传统贸易统计比例仍很小。

然而，如果从全球价值链和贸易增加值的角度来研究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那么1980年至2008年间服务贸易占世界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的比重几乎提升了50个百分点，主要原因是制成品价值大部分来自服务业投入，比如工厂开展外包服务活动、电信和运输等联结性服务日益重要、精密制造产品中的软件服务成分增加，以及离岸外包导致全球价值链中服务环节的“任务贸易”价格相对于制造环节的“任务贸易”价格出现上升等，这些服务贸易增加值通过国民经济核算和投入产出表成为国际贸易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

从全球价值链视角看，服务贸易增加值出口高于传统的直接服务贸易总值出口，因此服务贸易增加值出口在一国的贸易增加值总出口中占比也高于传统的直接服务在贸易总出口中的占比。发达国家服务贸易增加值占比高于50％，新兴市场国家是制成品主要出口国，其服务贸易增加值占比约为40％。随着这些新兴市场国家进一步发展和服务业沿着全球价值链升级，服务增加值占比将进一步增加。在某些方面，不管是为了最终消费还是被作为其他最终产品或服务的中间投入，服务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的作用都较为明显。具体原因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1.全球价值链包括更大范围的服务贸易和服务业交易。全球价值链涵盖的不仅是跨境交易，还有境内本国和外国企业之间的交易。虽然对于仅涉及货物贸易的全球价值链可以采取类似的广泛视角，但在涉及服务贸易的情况下则远远不够，因为过于注重跨境货物贸易，就会忽视国际服务贸易。国际服务贸易通过以下4种形式产生：跨境交付（模式1）；境外消费（模式2）；商业存在（模式3）；自然人流动（模式4）。有学者基于“制造业内嵌服务”或“制造业服务化”现象提出了服务贸易新模式（模式5）[9]，认为从全球价值链看，货物贸易不再是纯粹的货物，而是货物与服务的结合。服务贸易不再局限于世贸组织《服务贸易总协定》（GATS）规定的内容，而更多体现在世贸组织《关贸总协定》（GATT）中。模式5可以通过经合组织与世贸组织全球价值链与贸易增加值数据库（TiVA）和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进行验证，欧盟模式5出口额占欧盟货物贸易出口额的34％。这弥补了模式3（商业存在）和模式4（自然人流动）隐藏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缺陷。5种模式如图8.1所示。

图8.1　服务贸易模式

资料来源：L Cernat and Z Dimitrova，2014年3月。

2.服务在全球价值链中具有外溢影响。服务作为生产要素投入对全球价值链中的货物和服务生产至关重要，这源于服务的两大特点。首先，全球价值链的产生依赖于服务，由于运输、信息与通信技术等服务的改进，交通物流信息费用降低，国际分段式生产的分工与协调成为可能。信息通信技术极大地降低了传递思想的成本，推动经济全球化进入下一个阶段，即“第二次松绑”，其主要特点是工厂的分离和生产的国际化，人们可以远距离协调复杂的生产活动。这种离岸生产一旦成为可能，生产和消费“第一次松绑”中形成的南北工资差距就可使这种离岸生产变得有利可图，迎来全球价值链大发展[10]。其次，参与全球价值链的金融、通信、运输、专业人员和其他商业服务活动越多，企业的整体竞争力表现就越强。通过这些服务，企业可投资于新的商业机会、改善生产技术、通过减少生产场所使生产集中化，实现规模经济，有效管理库存，更好地协调供应商和消费者，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和比较优势转变。

3.服务贸易在全球价值链中的性质有别于货物贸易。服务市场的开放、与服务有关的全球价值链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单边自由化的结果，这也加速了全球价值链发展。关税等边境措施对于服务贸易来说，没有像货物贸易那样敏感，但境内监管措施更多体现在既阻碍又鼓励与服务相关的全球价值链的形成上，如：对第三方物流的限制，妨碍国际运输服务的跨境贸易；通过银行和通信服务业中的跨境商业存在开展服务贸易，需要克服东道国的外资所有权受限问题，还要满足当地政府监管部门的随机性或歧视性的监管要求；由于签证申请和工作许可的限制，职业资格证书及行业执照不被跨境认可，外籍专家、建筑技术工人和商务人士等自然人跨境移动无法实现；离岸服务外包等数据密集型服务贸易活动也因各国数据隐私保护、数据自由流动、服务器存放等要求而受到影响。不幸的是，各国开展国际服务贸易监管合作时，在商谈双边自贸协定或投资协定时，存在“谈判窄视野”现象[11]，即事实上照搬了货物贸易的“互惠市场开放”模式，服务贸易谈判催生了大量可以提高市场准入透明度和安全的规则和承诺，更多地注重服务贸易市场的互惠开放而忽视了为服务贸易自由化提前创造一个互认的监管环境，导致服务贸易谈判规则对进一步促进服务贸易自由化效果打了折扣。(www.xing528.com)

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密切，但它们继续对制造业和服务业实行双重政策，对本国服务业提供更强有力的保护。实际上更开放的政策将有助于它们发展更有竞争力和更具生产效率的服务业，而这又会提高本国制造业的竞争力和生产力。这些国家放开制成品进口特别是机械和零部件进口，通过中间品贸易进而参与国际分工。同时，发展中国家对服务进口依然进行保护，非洲和南亚地区的服务业更加封闭。如果服务业更为开放，引入国际竞争和外商直接投资，改善融资、通信、运输和其他服务，提高本国制造业的生产力和下游产业的绩效，将有助于其更多地参与全球价值链并沿全球价值链升级。

此外，不同于货物贸易的上游和下游产业的线性全球价值链模式（“蛇型”），服务贸易还能呈现网状全球价值链模式（“蜘蛛型”）[12]。比如共享经济或平台经济中的通信、金融保险和运输服务，可以在多个不同的生产环节同时形成最终服务产品，或同时贡献最终产品的贸易增加值，或服务提供商通过将不同的消费者联系起来的平台提供“一揽子解决方案”来创造服务贸易增加值。

4.服务活动作为无形资本在全球价值链发挥黏性角色。服务在全球价值链中的黏性作用[13]，既将全球价值链中的服务与其他货物分开考虑，也意味着服务在促使全球价值链的产生和发展方面发挥着特殊作用。运输、物流、信息与通信技术服务领域的变革推动了国际分段式生产，服务的模块化使得企业可以实现对在空间上分散分布的不同生产环节进行管理，全球价值链的各个环节通过服务进行强化和整合。服务贸易也称无形贸易，相关服务活动参与全球价值链并产生贸易增加值，因而更多地被称为无形资本。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通过对咖啡、太阳能电池板及智能手机这3个行业的全球价值链案例进行分析，总结出三条经验：一是品牌、设计及技术等服务或无形资本在全球价值链中日益重要。二是无形资本驱动产生重大收益，新的消费偏好驱动价值增加和技术创新推动深刻变革。三是专利、商标和工业品外观设计等无形资本为企业带来高额回报，2014年无形资本收入达到5.9万亿美元，2000年至2014年间实际增长75％。无形资本对制成品的贡献是建筑、机械和其他有形资本的2倍。全球价值链中的无形资本将逐渐决定企业的命运和财富，因为无形资本主要隐藏在产品的外观、感受、功能和整体吸引力中，决定了产品在市场上的成功率，而知识产权是企业维持无形资本竞争优势的手段[14]。

5.服务外包是全球价值链中的直接服务贸易。服务外包反映了服务活动从国内向国外的转移，不仅包含一个独立供应商（产生于离岸外包）的活动，还包含外国子公司（产生于外商直接投资）的内部活动。传统贸易数据并不统计服务外包的贸易流量。因为，与货物贸易不同，并没有可行的方法对服务贸易中的中间产品以及最终产品进行区分[15]。

服务外包被归于计算机与信息服务以及其他商业服务的国际收支项目中。在上述两个项目的总出口中，发展中国家的占比从2005年的约25％上升至2012年的超过31％。这充分体现出了发展中国家的相对竞争力，也反映了它们在全球价值链中越来越高的参与度。最不发达国家通过服务出口参与全球价值链非常有限。联合国贸发会议全球价值链数据（UNCTAD - EORA）显示，最不发达国家出口中的外国成分为14％，而世界平均值为25％[16]。

全球价值链对传统产品生产和国际贸易方式的改变，启示我们推进服务贸易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服务活动将生产链条上的众多环节紧密联系在一起，起到整合和协调独立的和全球化的生产各个环节的作用，同时也是创造价值的重要部分。近年来，服务贸易在世界总贸易中的比重大大增加，目前作为中间投入的服务价值约占制成品总增值的30％。在全球价值链中，服务从可行性研究、产品概念设计和研发、市场调研等最初阶段，到生产过程中的质量控制、设备租赁和维护修理、人员的招聘和培训及管理、法律、运输通信、保险金融等，一直到产品最后销售所需要的广告、分销流通、运输流通、维修等，深入生产的每一个环节。服务贸易自由化有助于通过提供高效优质的服务，提升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