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的一切存在都是在人类活生生的实践活动中诞生,不是与人无关,在人实践之外的“物自体”。因而财富对于人来说是作为人的存在和人对于人来说作为财富的存在都是实际发生着的,无可辩驳的客观存在。财富的存在是因“人”而存在,财富的存在方式反映出人的存在的方式,人的存在方式是以财富的存在方式表现出来。财富关乎人性、人的发展、人的需要、人的自由和人的社会交往,是属人的存在。对“财富”的质询和拷问必须深入人类物质生产实践活动之中,因为人类持续不断的财富生产不仅满足了人的需要,而且还拓宽人的自由度;不但证实人的对象化本质,更为重要的是促进人全面而自由地发展;不但催生个人新的交往方式,而且赋予个性的独立和解放。“个人、个人的需要和个人全面自由的发展”这一切只有在资本主义社会才能被触及。
财富的历史流转记载不同时代的财富记忆,不同的历史文化下人们对财富有着迥然不同的解读。生活在习俗社会下的中国其财富认识主要通过“义利之辨”得到集中表达和阐释,财富的追求、财富创造和消费全部消解在道德评价体系之下,它从根本上确立了中国以礼乐为标识的财富观念。古希腊“财富”更多被视为万恶之源,到了中世纪,追求世俗生活被看作受邪恶意志的支配,只有对神的信仰才能解救人们的灵魂。伴随着货币向资本,“神性的人”向“俗性的人”的转换,“恶之历史驱动力”的历史理念逐渐取得人们认同,近代西方世界告别“信仰动力论”,发育在“财富欲望”的甬道之上,欲望导向所形成的以资本为基础的社会发展机制,导致西方现代社会结构诞生和现代性意识的产生。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每个人既为自己生产,也为他人生产,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这就意味着市场交换只可能发生在具有两个及以上不同的产权实体之间,个人作为市场经济基本执行单位,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约束、自我发展,既享有经营自主权和支配个人财产的权利,又需要承担经营风险和责任。因此,在倡导财富发展的现代社会,个人成为社会发展坐标的原点,社会决策的发动、抉择、执行和考量的根本着眼点也是个人的需要、利益、承受力和满意度。〔42〕
马克思曾指出,“留恋那种原始的丰富,是可笑的,相信必须停留在那种完全的空虚化中,也是可笑的”。众所周知,人之间的依赖关系是古代社会占主导的社会联系。人的依赖关系表现为个人受他人限制的这种规定性。对他人的依附促使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人们生产活动的范围和交往空间也显得十分有限,所生产的劳动产品仅够满足生存的需要。即使有剩余产品拿去交换,商品交换的目的也只是直接占有所交换的商品,然后消费这些商品,它有别于资本主义社会以占有交换价值为目的的商品交换行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交换,因而并未触及整个“人群共同体”的生活。“资产阶级社会是最发达和最多样性的历史的生产组织”,它带来个人需要、个人社会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发展。财富从简单的物质形式到人们致富的对象,从静止的财富符号到动态扩张的“财富”,财富在历史变迁中见证了人性一次次解放和提升运动。
第一,生产出他人需要的丰富性,提高自身的自由度。受人类所拥有的虚荣心、权力欲或贪婪心的恶的驱动,承载着个人疯狂致富欲的资本取代传统社会的道德自然禀赋,扩张财富观取代伦理财富观。迫使个人自觉以财富扩张的心态去看待一切社会存在,现代社会个人身份的描述、辨识、选择和定位也需要借助主体性资本。资本暴露人无止境追求财富的欲望,而这种欲望本身恰恰是资本之所以能发展生产力的内在冲动。“资本作为孜孜不倦地追求财富的一般形式的欲望,驱使劳动超过自己自然需要的界限,来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这种个性无论在生产上和消费上都是全面的,因而个性的劳动也不再表现为劳动,而表现为活动本身的充分发展。资本是生产的,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的关系。”〔43〕资本扩张逻辑驱使人能够自由自觉地改造外部对象世界,创造性是其实践活动的根本特征,是对人的劳动本质的确证和人的本质力量的积极实现,人的创造性越强,也就越自由。个人在为自己生产的同时必须为他人生产,生产出他人的需求。需求生产的广泛化和全面化是测试人实践自由程度的重要标准,是对人的实际自由状态的映照,而资本生产方式恰恰“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尽可能丰富的属性和联系的人,因而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这同样是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的一个条件。新生产部门的这种创造……是发展各种劳动即各种生产的一个不断扩大和日益广泛的体系,与之相适应的是需要的一个不断扩大和日益丰富的体系”〔44〕。不仅如此,财富的形态决定人拥有怎样的自由度。货币作为“需要和对象之间,人的生活和生活资料之间的‘皮条匠’”,从物质上来看就是需要的多样性。货币赋予人在选择上具有更加宽泛的自由度,他口袋里装着货币量的多少,决定了他支配他人劳动的权利的大小,只要支付该支付的数量,他就能获得他想要的对象,满足自己的丰富多样选择的需要。(www.xing528.com)
第二,促进个人才能的普遍性,有助于人的全面发展。货币欲激发个人生存的意志和无限创造的欲望,财富创造对个人劳动能力提出主体性诉求。“如果我们从整体上来考察……那么社会本身,即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本身,总是表现为社会生产过程的最终结果。……这是他们本身不停顿的运动过程,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更新他们所创造的财富世界,同样地也更新他们自身。”〔45〕财富本质上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是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面发展和充分发挥,是人本质力量的展示和确证。个人才能的发展不仅构成人的发展的核心内容,更展现为人们在对象化活动中促进社会生产力获得高度发展的现实能力。因而个人在创造财富的活动中既生产出他人全面性的物质基础,又发展了自己才能的普遍性。
第三,促进个人社会关系的全面性,有利于人性的独立和解放。货币实际上体现为“物”背后的一种生产关系或社会关系,社会是人所处的社会关系,人是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本身,于是人的社会关系直接表现就是作为“剩余劳动产品的价值形式”的“财富”。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明确指出:“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46〕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早期阶段,个人还没有造成自己真正丰富和全面的社会关系,伴随着人的交换活动的广泛性和货币关系的普遍性,个人逐渐摆脱了对“人群共同体”的隶属和依赖,使个人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性,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约束、自我发展的市场经济个体。
总之,以资本为轴心的社会发展机制不仅是一种社会性的生产,而且也是一种全面性的生产,它力求全面地发展生产力,最大程度地促进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发展,最大限度地创造社会财富,把具有尽可能广泛需要的人生产出来,为人的需要的发展和人的能力、人的关系的全面发展,为个性的自由发展提供了历史条件。财富作为物质产品,它要满足人的需要,促进个人能力和个人关系的普遍性和全面性的发展。如果不能,那么创造财富的劳动以及财富本身则是异化的劳动或异化的财富。把资本主义社会作为研究对象的马克思发现,“物的依赖关系”打破了第一个社会形态中的人的依赖关系,开启了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历程,但同时也由于物的限制而不能完全地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全面发展的个人——他们的社会关系作为他们自己的共同的关系,也是服从于他们自己的共同的控制的——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要使这种个性成为可能,能力的发展就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这正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为前提的,这种生产才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相异化的普遍性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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