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的最初的自然发生的形式,是剩余或过剩的形式,是并非作为使用价值而直接需要的那一部分产品,或者说,是对那些其使用价值不属于最需要范围的产品的占有。”〔9〕财富既然关涉剩余产品,那剩余产品从何而来?来自剩余时间里的剩余劳动。谁占有财富谁就拥有他人剩余劳动的支配权。对这些剩余劳动产品的占有本身就宣告了一种对他人剩余劳动产品无偿占有的权力,它实质上就是阶级形成的明证、社会私有制产生的根据、社会不平等起源的度量衡。因此财富背后隐藏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财富在历史时空中的流转最终表现为对其私有化、产权化的确认,演变为法律框架下所定义的私有财产,在人类社会的早期它表现为对服装、武器、首饰、女人、美酒等的追求。资本主义社会形式下,财富同样宣告一种社会权力。从商品、货币直至各种生产要素,均表现为资本权力。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10〕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品作为能够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相应也就获得一种交换权力。占有商品也就意味获得在市场上的交换权力,可以进行商品的流通和交换,进而获取更多的抽象财富。
货币本身就代表能够购买一切使用价值的市场权力。在商品经济社会,一切产品和活动都是建立在货币(交换价值)关系基础之上,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经成为每个人的生存条件,所以“个人的产品或活动必须先转化为交换价值的形式,转化为货币,并且个人通过这种物的形式才取得和证明自己的社会权力”〔11〕。由此,货币是每个人行使支配别人的劳动或劳动产品的权力,是人们在市场上能够得到财富的市场权力。它能够兑换一切使用价值,成为能购买现实一切商品的权力或想象拥有一切商品的权力,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需要的认知和表达只有在市场的交换中才得以完成。人们对货币的信赖源于它是一种广为认可的社会抵押物,有了货币就可以兑换一切、占有一切、改变一切和创造一切。正如马克思所说的:“货币作为纯抽象财富——在这种财富形式上,任何特殊的使用价值都消失了,因而所有者和商品之间的任何个人关系也消失了——同样成为作为抽象人格的个人的权力,同他的个性发生完全异己的和外在的关系。但是货币同时赋予他作为他的私人权力的普遍权力。”〔12〕货币拥有如此普遍的权利使得它被当成万能之物,为人们所渴望、所追求和所崇拜。
当货币转换为资本,资本又是什么呢?作为资本主义社会最基本元素的资本,它不过是披着物的外衣的社会关系,是“积累起来的、过去的、物化的劳动”,表现为分割剩余价值的权力。资本本身不再是自然意义下的“资本”,它是可以被用来作为分配财富的社会权力。所以在商品经济社会下,它摇身一变成为财富的化身。“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它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特有的社会性质,资本不是物质的和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的总和。资本是已经转化为资本的生产资料,这种生产资料本身不是资本,就像金和银本身不是货币一样。”〔13〕
马克思早在《巴黎手稿》中就已经指出:“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14〕资本俨然成为价值增值或剩余价值创造的社会力量。资本不仅仅是物,是属于一定社会历史形态的生产关系,作为一种新的强制性的社会关系,甚至超过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性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资本被赋予支配一切的社会权力”,资本作为发展了的社会的结合的力量,使得科学技术、社会分工和劳动协作形式等一切社会生产要素都显现为“资本的力量”,服从于资本扩张的需要,成为服务于资本增值的工具和手段,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增大了资本对他人劳动的支配权。“资本越来越表现为社会权力,这种权力的执行者是资本家,它和单个人的劳动所能创造的东西不再发生任何可能性关系;但是,资本表现为异化的、独立化了的社会权力,这种权力作为物,作为资本家通过这种物取得的权力,与社会相对立。”〔15〕其最终结果必然是“人的生命就是资本;经济规律盲目地支配着世界。在李嘉图看来,人是不足道的,而产品则是一切”〔16〕。实际上资本家本人也已沦为执行资本命令的一种无生命工具,被整个社会资本循环系统所操纵。(www.xing528.com)
总而言之,资本要实现自我积累的根本前提是把劳动力变成商品,不断吞噬劳动,让被购买的劳动力创造出更多的价值。劳动力只有依附资本才能生存,而资本则不然。资本表现为对劳动的绝对控制权。拥有资本,便拥有着社会控制的权力系统,在资本生产方式下,“劳动者的社会关系由人与人的关系变为物与物的关系,并独立于人的意识之外,且成为主导人的思想与行为的社会力量。资本的异化是社会权力同人相异化的显现:社会财富一旦集中到少数人手里,便成为左右和支配多数人的社会权力”〔17〕。资本作为财富的物质形态背后掩盖的是资本对他人劳动的支配权。以生产要素为载体,披上物质外衣的资本表现出劳动者对他们生产能力和社会关系的支配权的丧失,这就是资本拜物教,也是资本作为社会权力在现实中的财富生产。资本不再作为实体形式的存在,它是颠倒了的实体所体现出的社会关系或社会权力,是对他人一定数量的无偿劳动的支配。
资本无限制地扩张导致生产过剩和经济衰退,同时也促使实体经济中大量货币通过资本市场流入虚拟经济,一种全新的财富生产方式诞生,价值产生于消费领域,而不是生产领域。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虚拟资本即信用资本已经诞生,在马克思那里,“信用为单个资本家或被当作资本家的人,提供在一定界限内绝对支配别人的资本,别人的财产,从而别人的劳动的权利。对社会资本而不是对自己资本的支配权,使他取得了对社会劳动的支配权”〔18〕。可见,信用资本同产业资本、商业资本等一样都是对他人劳动的支配权。只不过这些虚拟资本表现为对未来剩余价值进行分割的社会权力证书,对资本未来收益的分割权。毫无疑问,虚拟资本是实体经济的资本逻辑向虚拟经济领域不断延伸、积累的结果。虚拟资产借助金融杠杆作用,数十倍地放大了它分割现有剩余价值的能力。金融权力是资本权力在当代社会的新形态、新发展,它以更加复杂的形式进一步拓宽了资本扩张的空间。国内学者张雄教授认为,马克思的时代有“虚拟资本”概念,但没有虚拟经济形态。虚拟资本的形成被叫做资本化。当人们按平均利息率计算即将定期取得的各种既定收益的资本总量时,资本化就发生了。〔19〕但不管怎样,信用资本表现出的社会劳动支配权的事实是无法抹杀的。
财富从物质形态到货币形态,再从货币形态向幻化形态的历史演进过程再一次向我们证实,财富本身不仅是对社会权力的宣告,而且财富越来越呈现为一种权力,或是市场购买权力,或是对他人劳动的支配权力,或是对财富本身进行分割的权力,而且权力的范围一次比一次扩大,权力的强度一次比一次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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