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开，老师头上的白发那么耀眼

薛贵青

小时候，总有一个梦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对于生长在内陆黄土高坡的我，这个梦想成了无可企及的远方。许是命运机缘的安排，毕业后我真的来到了这个因大海、海港而闻名的地方。从此，无垠的大海、桃花盛开的海岸、温暖岁月的关怀成了我生活的一切。

刚从象牙塔走出来，选择了背井离乡的远方，生活的一切都变得不同往昔。荷着勿忘初心的梦想，带着些许惧惮，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了工作、生活。

起初，孩子们仅是我工作的对象，我尽最大力气将自己所学教授给他们，让他们能有知识和能力去追求自己的未来和梦想。但生命里总有一些纯真的会温暖人的岁月。

午休，孩子们去食堂吃饭。我在教室里闲坐，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周记。小月在周记中用朴实的话语写道：“上周，我态度不端正，作业应付了事，但还是瞒不过老师犀利的眼睛，自习课老师找我谈话了，她低着头批作业，让我自己阐述作业完成质量不好的原因。那一刻，离老师那么近，夕阳下，老师头上的白发那么耀眼。老师不过25岁，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白头发就那么多，那一刻有想要给她拔掉的冲动……”

我沉浸在孩子的坦诚和细致的温情里。不知何时几名女生来到身后，她们叽叽喳喳地小声嘀咕，我没有理会。察觉到偶尔有人触碰我的后背，我回过头来，她们如水般纯净的眼睛凝视着我，轻轻地告诉我有很多白头发了。我早已接受了镜中的自己发中夹杂的白丝，我捋了一下头发，淡然地说：“没关系，长着吧。”她们忽闪着晶莹清透的眼睛，说：“老师，你这么年轻就长白发，是累的，还是我们气的？”“不是，”我摇摇头，故作镇定地说，“我不会真生你们的气，也没感觉过累！”随即看了看黑板上的粉笔字，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估计是粉笔面落多了染的吧！”“老师骗人！”她们咯咯笑起来。“把白头发拔去吧！”小月央求着。

但是我真是不习惯别人近距离碰自己的头发，便说：“不用了。”“老师，我拔头发不疼的，我常给我妈妈拔白头发！”我没有再拒绝，继续评阅周记。我只是感觉自己被轻轻地碰了几下，她递给我三根白头发。“还真是不疼哦，手法挺好呀！”我赞许道。

春日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户，照在后背上暖暖的。我们就在和煦的阳光下观察起这三根白发：一根全白了，如银丝般；一根黑白参半，好像刻意量体染过似的；最后一根更有意思，根部黑色，然后渐黄，梢头是白色的。过去好几个月了，但至今我清晰记得那天小月周记的内容：“老师，我以后一定认真学习，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每当看到您头上零星的白头发，就十分心疼。老师，您要永远年轻漂亮。”我还记住了小月央求给我拔头发时说的一句话：“我常给我妈妈拔白头发！”(www.xing528.com)

如果不是打心底里的认可和亲近，我绝对不会让他人触碰自己的头发，她们也同样不会触碰他人的头发。也许，在孩子心里，即便老师走进他们生活里的时间不那么长，但老师却成了他们可敬可亲的人。彼时，质朴单纯的孩子们生长在闭塞的农村，孩子们怯懦胆小，害怕生人，不敢大方接触人，很难对每个人都坦诚地敞开心扉，老师教学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能真正意义地走进孩子们心里。但此时，这座城变得开放包容，用它最广阔的胸怀接纳着一切新生的事物，积极吸引外来投资，整座城沉浸在一片繁华的风貌中。在这样的宽容并包中，孩子们笃学明辨，明礼诚信，精神风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愿意与老师敞开心怀地沟通交流。此时的孩子们开朗大方，积极主动地想要走近长辈、同学，在他们身上再不见胆小局促的影子。这都是发展的成就，十余年的发展，不仅显示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区经济建设上，更显示在人们日益提升的精神气质上。

孩子们渐渐地都走进了我的心里，他们不再仅仅单纯是我工作锻造的对象，而是成了我远在异乡的依靠和期盼。我常常会联系这样一句话想到自己于孩子们的意义：母校是一个自己抱怨千百遍但决不允许别人诟病一下的地方。同理，现今我于孩子们便是如此。幼小纯真的他们会因为别人非议自己老师而愤然。他们像是我的护卫一样决不允许别人否定和非议我一下，这份真情和诚心的守护让我踏实和感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个春天繁花盛开、大海宽广无垠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拥有如花般美丽的心灵，如海般宽广的胸怀，因为这座城对外来文化和文明最大限度包容的气质，根植到了每一个人心灵的最深处。同事们、家长们、学生们对我这样一个异乡人的关怀备至温暖了我整个岁月。长辈同事的真切关怀与教导，同辈青年教师真诚恳切的答疑与帮助，家长们坦诚的接受和认可，都让我不再孤单，慢慢地在这片土地上越发感觉心底的安定和沉静。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经历了十年的岁月流转与变更，这十年的发展给每一个生活在这方沃土上的人民都上了深远的一课。此时的他们存着心底那份最简单的质朴和不断进步发展的风貌不断向前进……

此刻，我面朝大海，轻轻闭上眼睛，潮湿清净的海风拂面而来，仔细闻闻，里面夹杂着桃花盛开的春天的气息。睁眼，远处岸边漫山桃花芬芳迷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终不再是梦……

（作者系大连花园口经济区明阳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