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实行包产到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效果如何?
“大包干,大包干,直来直去不拐弯。”“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这简单直白的歌谣,道出了农民的喜悦和欢腾。
连一直坚定批判资本主义思想的昔阳县也在1982年底实行了包产到户。起初在北京的陈永贵表示犹豫,说:“咱大寨人能愿意干吗?”出乎他预料,多数群众愿意干。社员说:“砸了大锅饭,磨盘不推自己转,头儿不干,咱大家干。”
1998年12月1日,时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韩长赋,在《农民日报》发表的一篇短文,非常生动地介绍了包产到户前后东北农村的变化:
20年前,我在东北农村当大队书记,那时候生产抓得很紧,一大早就到生产队里去敲钟。头遍钟,家家户户烧火做饭;二遍钟,全体社员集合出工。前边有村干部领工,后边有村干部催工,但仍是慢慢腾腾,稀稀拉拉,出工不出力。尽管劳动力全部归田,起早贪黑,每年仍有很多地侍弄不好。庄稼长得不壮,杂草倒很旺盛。当时总以为这是东北地太多的缘故。
1983年,东北农村也实行包产到户,此时我已到北京工作,偶尔有机会回乡,突觉情况大变,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没有干部敲钟,家家户户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地侍弄得清清爽爽,还有暇余外出打工。过去年年喊要上“纲要”,过“黄河”,就是过不去。现在不声不响,早过了“长江”。
现在想来,道理也很简单,也很深刻:土地承包到户,农民有了自主权,得到了更多实惠,真正感觉是为了自己劳动。为自己劳动,为啥还要干部敲钟?钟声不灵政策灵,是党的政策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政策对了头,一步一层楼。国家政策稳定,农村就有大希望。江泽民总书记讲,家庭承包经营30年不变,30年之后也没有必要再变,实乃农业之幸,农村之幸,农民之幸也。[3]
包产到户的效果可以说立竿见影,极大地解放了农业生产力,一举打破了农业生产长期停滞不前的局面。其最重大的制度意义在于,终于承认了农业生产经营的基本单位是农民家庭的客观规律,农业的生产经营自主权终于回归到了农户家庭。
全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在促进增产增收、解决吃饭问题和贫困问题等方面的效果极为明显。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978年,中国粮食总产量6095亿斤,1984年达到了8146亿斤,增长了34.3%,创了当时的历史最高纪录;人均粮食占有量,从1978年的633斤,增加到了1984年的781斤,增加了23.4%。长期困扰全国人民的温饱问题从此基本上解决了。农民人均纯收入增幅更高,从1978年的134元增长到了1984年的355元,扣除价格因素后实际增长了1.5倍,年均增长16.2%。而同期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年均增长7.93%,城乡收入差距在这一时期明显缩小。(www.xing528.com)
可是,在农业农村发展看起来很好的形势下,很快也出现了甜蜜的烦恼。
经过三个“一号文件”的改革政策推动生产发展,准确地说,经过对农村经济微观经营主体和宏观市场环境的同时改革,1984年中国农业生产达到一个阶段内的峰顶。尤其是几十年来被看作重中之重的粮食,甚至由“手中无粮,心中发慌”,转变为“粮食多了,卖粮难”的局面。农民卖粮只能拿到“白条”的现象出现了。
农村改革开始,一个优先的目标,就是解决农村微观经营机制的问题,即将人民公社体制改变为家庭承包制。可是,仅仅这一步,并没有解决经济发展的宏观机制,即市场经济机制问题。改革的目的是发展生产力,特别是发展商品生产。忽视这一条,家庭经营就被限制于自给经济水平,必将影响国民经济的整体发展和农民生活的改善。于是,中央开始探索推出进一步的改革举措。
杜润生的弟子张木生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80年代,有一次他随杜老到中南海汇报粮食问题。同去的高小蒙拿出数字模型证明,中央手中只要保持1280亿斤粮食,用保护价收购,剩下的所有粮食可以完全放开,取消粮票,市场化经营。一位领导说,你们年轻人还这么保守,中央留1000亿斤足够了,剩下的全放开。话音刚落,一位青年很冲动地说:“你们想什么呢?我们提的数据是经过大量的调查研究与反复测算出来的,不是拍脑袋!”这位领导马上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你们慢慢说,我仔仔细细听,好吧。”走出中南海,张木生以为杜老会批评他们张狂。没想到,他嘿嘿一乐:“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小家伙为我们这些老家伙投石问路。”[4]
经过深入调查,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为解决卖粮难、财政补贴负担重的问题,整理出一个书面建议,提请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会议有胡耀邦、万里、宋任穷、薄一波、胡乔木、邓力群、胡启立、李鹏、习仲勋、方毅、郝建秀等参加。这份书面建议除陈述情况外,提出农村经济迫切要求放松历史上多年形成的政府垄断、管制,及其他妨碍农民进入市场的规定,以利发展商品生产,摆脱穷困。
农产品统派购制度实行已久,派生出分配问题和利益调整问题,惯性很强,改变甚难。中国农业的进一步改革,受制于城市国有经济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用当时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对于中国农村改革,一切“便宜”的项目已经出台,不触动深层结构,再不能前进一步了。正是这个原因,农村改革初期一系列中央“一号文件”的历史使命告一段落。但中国农村改革并未终结,还须从国民经济全局改革中寻找前进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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