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大国崛起的创新路径

中央电视台大型历史纪录片《大国崛起》讲述了1500年以来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日本、俄罗斯和美国等国家先后崛起的故事。这九个大国在崛起过程中，背后都有一种共同的力量推动其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这种力量就是“创新”——尽管不同国家的“创新”形态不尽相同，既有资源来源地创新、市场创新、科技创新，也有文化创新、制度创新和金融创新。

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航海时代带来的地理大发现。绝大多数历史学家认为：1500年前后的地理大发现，拉开了世界上不同国家相互对话和相互竞争的历史大幕，是人类历史的一个重要分水岭。由此，大国崛起的道路有了全球坐标，人类的历史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史。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曾经说过“美洲的发现和经由好望角抵达东印度的航线的开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重要的两件事”。葡萄牙和西班牙走在地理大发现的最前列。正是海上之路使两个国家摆脱了贫穷落后的境遇，并在全球竞争中获得先机，进而迅速登上大国崛起的中央舞台。

纪录片《大国崛起》指出：“航海家开辟的新航线成为欧洲控制世界的铁链。”正是利用从大西洋到印度洋的50多个据点，葡萄牙垄断了半个地球的商船航线，成为海上贸易第一强国。西班牙在美洲大陆上的掠夺则更加直接：据统计，到16世纪末，世界金银总产量中有83%被西班牙占有。地理大发现使伊比利亚半岛征服了海洋、获得了世界。但是，像潮水一样涌入的财富，几乎都用来支撑出于殖民扩张目的而进行的战争，而没有用于发展能使本国长期富强的工商业，更没有产生真正推动经济持续发展的科学创新、技术创新和金融创新。最终，在葡萄牙和西班牙，“流水一般涌入的财富又像水一样流走了”。

继葡萄牙和西班牙之后，荷兰登上了大国舞台的中央。17世纪，人口仅150万的荷兰是世界的经济中心、“海上第一强国”。荷兰成就的“小国大业”，与技术创新、金融创新密不可分。荷兰人崛起的故事，是从鲱鱼开始的。14世纪时，小小的鲱鱼为1/5的荷兰人提供了生计。荷兰能在欧洲各国的鲱鱼捕捞业竞争中脱颖而出，一个重要原因是荷兰渔民威廉姆·伯克尔斯发明的只需一刀就可以除去鱼肠子的方法。这种方法使加工后的鲱鱼可以保存一年多的时间，从而使荷兰的鲱鱼能够在全欧洲销售。这把小刀可谓荷兰崛起的第一大创新，使荷兰将鲱鱼这种几乎人人可得的自然资源转化为其独占的资本。

荷兰的第二大创新是建造出了一种制造成本低、船甲板很小、船肚子很大，因而运费低廉、利润高的商船。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种设计独特的船只，使荷兰在海洋运输竞争中具有了优势，而赢得了“海上马车夫”的称号。

荷兰的第三大创新是商业模式创新与金融创新。与葡萄牙和西班牙依靠暴力进行赤裸裸的财富掠夺不同，荷兰选择了依靠商业贸易来积累财富，同时也积累了独特的竞争技巧和商业体制，创新进而渗透到经济组织形式和金融领域。1602年，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成立，它是世界上第一个联合的股份公司。通过发行股票、向全社会融资的方式，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成功地将分散的财富集中起来实现公司迅速扩展。与此同时，荷兰还创造了一种新的资本流转体制——1609年，世界第一家股票交易所诞生在阿姆斯特丹。此外，阿姆斯特丹银行也于1609年成立，它吸收存款、发放贷款，不但对荷兰的经济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发明了我们今天所说的信用。凭借上述金融创新，以及荷兰当时在全球贸易中的主导地位，荷兰盾成为国际贸易结算货币，阿姆斯特丹也成为世界金融中心。

回顾荷兰的大国崛起之路，可以说，生产工具创新（小刀）、技术创新（商船）、贸易金融创新（商业模式与股份公司、证券交易所、银行）三方面的创新，是荷兰迅速崛起的第一驱动力。(www.xing528.com)

荷兰之后，英国成为大国的主角。英国的崛起之路，首先与文化创新、科学创新、制度创新有不解之缘。17世纪至19世纪中期，英国是世界科技创新中心，科学研究、技术发明和创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王昌林等，2015）。在英国崛起的过程中，戏剧家莎士比亚的作品提升了英国的人文精神（文化创新）；科学家牛顿的力学定律开启了英国工业革命的大门（科学创新）；发明家瓦特改良的蒸汽机使人类进入蒸汽时代，促进了从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转变的重大飞跃（技术创新）；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为英国设计了一个新的经济秩序，为自由市场制度创新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指导（制度创新）。他们分别引领的文化创新、科学创新、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形成推动英国工业革命的合力，从而推动英国走向大国舞台的中央。

与此同时，金融创新也是推动英国崛起的重要力量。英国最先建立了比较完善的银行体系。1694年，英格兰银行成立。1821年，英国正式确立了金本位制。1844年，英国颁布了《英格兰银行条例》，使英格兰银行成为唯一能够发行英镑的银行。1872年，英格兰银行已经作为中央银行在发挥作用。19世纪70年代国际金本位体系最终形成后，英镑成为世界货币，亦成为国际结算中的硬通货，与黄金一起发挥着世界货币的功能。金本位的确立，加上英国经济贸易的迅猛发展，很快确立了英镑的霸主地位，世界货币进入了英镑世纪，伦敦成为世界金融中心。

继英国之后，德国也加入了大国行列。德国的崛起也与工业革命密不可分。德国于1871年实现统一，统一后的德国紧紧抓住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机遇，经济飞速发展。德国崛起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它高度重视对国民素质的培养，从而积累了人力资本，这是德国振兴的基础。在普及全民教育的同时，德国建立起教学与科研并重的现代大学。欧洲具有现代意义的大学（如由洪堡创立的柏林大学）出现在德国，为许多其他欧洲国家树立了榜样。正是凭借全民教育以及大学给德国带来的创造和发明，德国在19世纪引领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站在了世界科学技术发展的前沿。从1851年到1900年，在重大科技革新和发明创造方面，德国取得的成果达到202项，超过英法两国的总和，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经济迅速恢复并长时期以较快速度增长，重要的原因在于德国特色的“社会市场经济”，系统连贯的创新制度环境，以及服务于科技和经济发展的现代国民教育体系，尤其是高水平、高质量的高等教育体系和先进的职业教育体系。此外，德国先进的大学教育和面向企业的职业教育“双元发展”模式，培养出大量的高素质的工程师和高级技工，从而促进了科技研发成果快速实现产业化、商业化（王昌林等，2015）。今天，德国是全球制造业中最具竞争力的国家之一，同时依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科技大国之一。世界经济论坛（WEF）公布的《2015-2016年度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在全球144个国家和地区中，德国居全球竞争力第4位。2016年“彭博创新指数”根据7项综合指标对全球各国创新力进行排序，德国位于世界第2位。

此后，美国逐渐走向并占据了大国舞台的中央。美国的崛起首先得益于科技创新。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中，美国经济多数时期保持了持续、稳定的增长，最基本的动力就来自于科技创新。20世纪四五十年代以来，在原子能、电子计算机、微电子技术、航天技术、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工程等领域取得的重大突破，标志着科学技术的到来，这次科学技术在人类历史上被称为第三次技术革命。美国是这一轮技术革命的领航者。1946年，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诞生，它的诞生预示着第三次工业革命即将来临。此后，美国成为全球科学研究和技术创新潮流的引领者，并一直保持到现在。据统计，美国研究开发（R&D）支出总量占全球的30%（2011年），世界前1%引用论文中，美国占46.4%（2012年），三方专利占全球的27.85%（2010年）；知识产权贸易费用占全球的50%（2011年），知识技术密集型产业增加值占全球的32%（2012年）。全球诺贝尔奖得主近一半是美籍人，世界大学百强排名美国大学占到一半以上（王昌利，2015）。今天，它在科研和开发上的投入仍居世界首位，相当于最富裕的西方七国的总和。

美国的崛起，同样也离不开金融创新。（1）华尔街的推波助浪。美国建国之初，“金融之父”汉密尔顿于1784年成立了纽约第一家银行——纽约银行，这成为华尔街金融历史的开端。1792年，在汉密尔顿主导下，美国开始发行国债，这也是华尔街从事证券交易的开始。此后，在美国变革的很多关键环节中，华尔街都参与其中：从汉密尔顿的金融计划，到19世纪伊利运河和铁路建设的融资，以及在美国内战中通过发行战争债券等方式帮助联邦政府融资。华尔街还在20世纪美国科技的腾飞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今天的华尔街主导建立了全球14万亿的资本市场。（2）美元作为世界中心货币地位的确立。二战后期，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巨大变化，美元的国际地位因其国际黄金储备的实力而得到稳固，美国通过《布雷顿森林协议》建立起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使美元成为世界第一的国际储备货币。此后，凭借已有的金融市场基础与文化，加上美元的世界中心货币的地位，华尔街进一步巩固了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可以说，美元与华尔街“双轮驱动”，使美国在国际金融领域拥有霸主地位。（3）纳斯达克市场和风险投资，成为美国高科技产业的加速器。例如，1986年，微软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公司创始人比尔·盖茨拥有大约45%的股份，那一年他以拥有3.15亿美元财富进入《福布斯》富豪榜。微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上市，具有革命性，在资本的支持下，一股学生创办公司的风潮引领了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纳斯达克也成为创业者的希望。今天，美国的创新能力在全球尤其突出：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的2015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美国是世界上最具创新力的五个国家之一；在航天、生物、新能源、人工智能等众多科技领域，美国是公认的领航者；美国企业的创新能力在全世界更是遥遥领先，微软、苹果、谷歌、脸书、英特尔等都处于同行业技术创新的最前列。

日本在大国舞台中也占有重要一席。日本的崛起与引进吸收再创新，并使创新成果市场化、产业化密不可分。日本之所以能在19世纪末实现崛起，其关键的因素是大胆引进和吸收西方先进技术使之本土化，同时大力培育人力资本，进而在亚洲率先建立起近代产业体系，实现了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快速提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但再次通过大量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并在消化吸收基础上实现再创新，同时注重教育与人力资本投资，形成强大的科技创新能力，从而迅速实现崛起（王昌林，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