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公司控制权的重要性与实现方法

公司经营战略可以有不同看法，但最终决策只能选择一种看法，当多种意见无法调和时，需要一个掌握公司控制权的人做出最后决策。正是如此，存在大量公司控制权的博弈案例。博弈方主要是公司创始人、大股东、中小股东、管理层、投资机构。为了防止股东特别是投机性质股东、投资机构短视，干预公司重大决策，牺牲公司长期利益，卖出股票套现离场，创始人或者大股东需要始终保持公司控制权[53]。

常用的公司控制权工具如下：

1.双重股权

《公司法》第四十二条规定：“股东会会议由股东按照出资比例行使表决权，公司章程另有规定的除外。”因此股权不等同于投票权一比一对应。为此，创始人或者大股东可以在公司章程中约定双重股权，确保公司控制权。具体操作为：将股票分为A、B两类，向外部投资人发行的A类股票每股只有1票投票权，内部持有人为B类股票，每股代表10票投票权。B类股不公开交易，但可按照1∶1的比例转换成A类股。巴菲特的Berkshire Hathaway公司、维亚康姆公司（Viacom）、康卡斯特公司（Comcast）、考克斯通讯公司（Cox Communications）、哥伦比亚医院（Columbia Hospital Corp）、Google、Facebook上市时都引入双重股权。谷歌公司两位共同创始人佩奇、布林每持1股具有10票表决权。Google共同创始人佩奇、布林以及CEO施密特一共持有Google约1/3股票，投票权超过80%。

京东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上市，5家主要PE私募股权投资机构合计持股65.6%，但是京东采用AB股权结构，公司创始人对京东拥有绝对控制权。根据京东招股书，其法定总股本为30亿股，截至IPO前已发行股份20.127亿股，刘强东通过两家控股公司持有4.764亿股。按照京东AB股规则，刘强东所持股票1股拥有20票投票权，其他股东所持股票1股只有1票投票权。刘强东持股比例仅23.67%，但投票权比例高达86.12%。

双重股权可以进一步发展为多重股权，如分为A、B、C三类，其分红权相等，但每张C股投票权相当于10张B股，每张B股投票权相当于10张A股，每张C股投票权相当于100张A股。

双重股权打破了一股一票的传统公司理论，长期被非议。本章认为，公司是自由契约的产物，意思自治即可。世界各地有不同的公司治理机构设计，如美式治理结构与德国式公司治理结构、中国如慧聪公司不管股份多高，分红不超过10%等制度创新。一股一票的做法只是一种制度设计，并非唯一与绝对。美国一些州的公司法已承认双重股权。而在我国，《国务院关于推动创新创业高质量发展打造“双创”升级版的意见》（国发〔2018〕32号文）第二十六条明确允许科技公司实行同股不同权的治理结构。

港股历史上曾经允许双重股权公司上市，但部分双重股权公司利用双重股权侵害小股东利益，之后香港证监会长期没有批准双重股权公司在香港证券交易所上市。但为新形势所迫，香港证券交易所2018年年初起允许符合特定条件的双重股权公司在香港交易所上市，主要条件为上市最低预期市值不低于400亿港元，或者最近一个财政年度收入不低于10亿港元。不同投票权只能赋予上市公司董事。非普通投票权不得超过普通投票权的10倍。新规颁布后，小米公司迅即在香港交易所采用双重股权方式上市。

2.反摊薄条款

反摊薄条款的基本思路是通过各种约定，确保公司总股本变化的同时，某些股东的持股比例始终不低于某个份额，具体有很多种约定。如：① 新投资者等额资金所拥有的权益不能超过旧股东。② 原始投资人在多次股权融资后持股比例下降到某个低位时，则公司向后来的投资人出售股份时，必须无偿给予原始投资人一定比例股份。③ 如果增发新股的价格或数量达到某一约定数值时，原始股股东有权折价认购额外股份等。

3.毒丸计划

在20世纪80年代上市公司全球收购浪潮中，美国垃圾债券大王米尔肯对很多公司发起意在投机炒作而非长期持有经营的恶意收购行为，促使管理层发明用于防御恶意收购的毒丸计划。基本操作是：确定一个触发比例，通常为10%～20%。当外部资金在二级市场收购公司股票数量达到触发比例时，其他股东可以极低价格获得大量新股，大大稀释外部资金收购股票在公司股权中的比例，从而达到抵制收购的目的。

2008年深圳首富黄茂如的茂业系旗下茂业商厦及其一致行动人大华投资分别在A股、B股市场累计买入深国商5.09%股份，正式举牌收购深国商。深国商紧急抛出毒丸计划，具体要点有：① 原股东比例配送，即某投资者获得公司股份可能超过10%时，经公司股东大会通过决议，公司可向除该投资者之外的所有在册股东，增发新股或配送股份。② 董事每年更换不能超过1/3。③ 将董事长选举和罢免投票通过比例由原来的1/2以上提高到2/3以上通过。

新浪的毒丸计划规定，在目前的股权比例结构基础上，一旦入侵者再增持新浪0.5%以上新浪普通股，新浪原股东将获得与持股数相等购股权。购股权持有者还可以在新浪被收购以后以半价购买公司股票。新浪曾凭借该计划挫败了盛大的收购企图。

4.公司章程特别约定(www.xing528.com)

控制人拥有一票否决权，即所谓金股。

1994年广西玉柴为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答应新加坡丰隆持有“金股”的要求。持股比例仅为29.3%的丰隆对玉柴国际及广西玉柴的经营、管理和发展等各事项具有一票否决权。广西玉柴任何支出都需要丰隆派驻的财务执行官签字批准。出于其利益，丰隆对玉柴之后在国际、国内资本市场再融资百般阻挠，如1998年丰隆利用在玉柴国际的控制权将玉柴四项在建技改项目全部作为坏账处理，使玉柴年报出现4 000多万美元亏损，以此阻止其再融资。2002年又否决玉柴在A股上市的计划，对玉柴发展带来很大负面影响。

5.员工持股设定控制权相关条款

美国全国员工持股中心（The National Center for Employee Ownership，NCEO）的定义是“员工持股是指通过员工持有本公司股票而进行的一种所有权交易”。美国法律规定员工持股计划判断标准是70%以上非高薪员工参与。

20世纪初，一些行业中具有代表性的公司通过资助和鼓励本公司员工购买公司股票等方式来改善员工待遇，提高其工作积极性，同时公司实现低利率的内部筹资，形成员工持股计划最初形态。全球最佳货运公司和世界500强公司美国联合包裹服务公司（UPS）1927年推行员工认股计划，即公司每一年都要根据上一年的利润分给员工股份，鼓励员工持有公司股票，目前员工持股已占公司股份的2/3。

1929—1933年，西方经济大萧条导致股票市场崩盘，参加员工持股计划的员工损失惨重，员工持股计划基本停滞。20世纪50年代，随着经济恢复，股市重新活跃，员工持股计划重回公众视野。1958年美国律师路易斯·凯尔索提出“扩大资本所有权”思想，推动经济民主。1974年《员工退休收入保障法》、1975年《税收减让法》出台，向符合条件的员工持股计划提供税收优惠政策。20世纪80年代美国国会通过《税收改革法》扩大税收优惠面，覆盖参与员工持股计划的员工、公司以及提供融资的金融机构，此时员工持股计划变成享受税收优惠的员工持股退休金计划。

员工持股（Employee Stock Ownership Plan，ESOP）的典型做法是：设立一个信托基金，由员工向基金中投入资金，用以购买公司股票，员工从中取得分红权益。按照投入资金由谁承担来划分，分为非共担型（Non-Contributory）员工持股计划和共担型（Contributory）员工持股计划。所谓“非共担型”即投入计划的资金完全由雇主支付，“共担型”则指雇主和员工共同承担购买股票的资金。被激励者拥有表决权和分配权，承担公司亏损和股票降价风险。按照是否需要向金融机构借贷以完成股票购买，分为杠杆型与非杠杆型员工持股计划。由于杠杆型员工持股可以向外部机构融资注入信托基金，并且政府有纳税优惠，多数美国公司倾向运用杠杆型员工持股计划。

员工持股的优点是激励员工，据美国全国员工持股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Employee Ownership，NCEO）研究结果，实行员工持股计划的公司在生产率上比不实行的公司平均高8%～11%。当然，该结果是平均值，具体到某个公司则未必。另外，社会层面的一些积极后果是扩大公众对资本的占有，缩小社会贫富差别，缓解劳资矛盾；有利于扩大就业，降低失业率，实行员工持股计划的公司雇主与员工之间一般都会有不裁员协议。

凡事往往有利有弊，对公司与员工而言，员工持股计划均有一些弊端。

对于公司而言，弊端是管理权威下降，降低管理效率，部分持股员工心理上会认为自己是股东，有话语权，与一般雇员不同。助长一部分员工的搭便车、懒惰行为，使表现好的员工丧失动力。员工由于能力、视野限制，多数倾向平均主义与短期利益，要求大幅提高短期分红，甚至一些员工倾向卖掉公司。英国John Lewis零售公司由6.9万名员工共同所有，所有员工入股，每年分红，连续3年被市场咨询与研究公司Verdict Retail公司评为“英国最受顾客青睐零售商”。但是，1999年受到若出售公司就可以让每人进账10万英镑传言的蛊惑，一些员工向管理层施压，要求出售公司。

对于员工而言，股份存在贬值风险。英国约1/5的持股员工有一半甚至更多个人积蓄被公司股票套牢。1995年宏福人寿公司出于融资及保持队伍愿望，要求员工及代理人认购股权。不少员工为保住工作向银行借款购买公司股票，但至1999年该公司经营不善，每股10元新台币的认购面值暴跌至0.42元新台币。国内员工持股计划也已经出现类似情况，据东方财富Choice数据统计显示，国内上市公司于2018年锁定期届满的共计163份员工持股计划中，约125份处于亏损状态，智慧松德、慈星股份、富春股份、豫金刚石、长盈精密等16家公司员工持股计划浮亏甚至逾50%之多。

简言之，员工持股计划在特定条件下对激励员工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决定公司发展前途与竞争力的第一因素还是管理层而不是员工，如果管理层在战略决策上出现重大失误，或者管理层内耗严重、不思进取、执行力差甚至贪污腐化，员工再优秀、再努力也无法改变公司的命运。

为防止一些持股员工要求出售公司，可以在员工持股计划中约定员工不得要求公司出售股份，但可以按照约定的条件要求公司回购员工所持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