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会晤：发展轿车工业谋划新路

北戴河背山面海、沙软潮平，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在长达10千米的海滩边，绿树成荫。宜人的气候使得这里成为全国最佳的避暑胜地之一。每年盛夏时节，中央会在这里召开各种会议。

1987年7月，北京骄阳似火、暑气逼人。时任中汽联理事长的陈祖涛与副理事长薄熙永一起到上海去看望病重住院的饶斌。两个人一路在商讨中国轿车工业发展的问题。薄熙永对陈祖涛说：“发展轿车工业牵涉到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咱们在各个层面的工作都做了，目前中央领导都在北戴河开会，我们最好去直接向中央领导陈述咱们的意见，以使他们下决心。”

陈祖涛非常赞成薄熙永的意见，陈祖涛又通知中汽联副理事长李荫寰和二汽厂长陈清泰一起来到北戴河，向中央领导汇报中汽联对发展轿车的认识与意见，这是一次重要的“游说”行动。

每到夏季，中央领导有到北戴河办公的传统。陈祖涛等人来到北戴河后，马不停蹄地开始约见中央有关领导。由于中央领导都很忙，他们能约就约，约不到的就干脆到领导的住处去敲门，总之，想方设法也要将他们对发展中国轿车的意见直接转达给中央领导。

陈祖涛等人第一个汇报对象是德高望重的薄一波。薄一波是开国元老，时任中顾委常务副主任。薄熙永是薄一波的二儿子，所以约见薄一波有着最大的有利条件。薄一波曾任国家机械委主任，直接分管中国的机械工业，高度关注中国汽车工业并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多次过问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出主意想办法，帮中国汽车工业解决了很多困难。当年红旗轿车复出后，薄一波第一个将自己的座车换成红旗，以实际行动支持中国汽车工业。中汽公司管理体制改革，一汽、二汽等特大企业松绑放权都与薄一波有着直接关系。经过薄熙永的联系，陈祖涛等人顺利地见到了薄一波。薄一波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思想敏锐，他仔细听完陈祖涛等人的汇报后表示：“发展轿车工业是中国汽车工业跨上新台阶的重要一步，这一步走好了，对中国的汽车工业真正成为国民经济重要的支柱产业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我支持你们的努力，希望你们能将这个工作做好。”

陈祖涛等人的第二个汇报对象是国务院副总理李鹏。陈祖涛与李鹏都是革命后代，在延安时就认识，他们既是儿时的伙伴，又是在苏联留学时的同学。时任副总理的李鹏分管机械工业，是陈祖涛的顶头上司，对陈祖涛的工作非常支持，只要是有关汽车工业的问题和要求反映到他那里，总会得到他大力的支持。这次呼吁发展中国的轿车工业，对中国汽车工业发展有极为重大的意义，当然就更需要他的支持了。

李鹏的住处就在北戴河海边，在面向大海的阳台上，几个人、几把椅子围坐一圈，在阵阵涛声的伴随下，开始了有关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命运的讨论。陈祖涛向李鹏说明了来意，详细介绍了中国汽车工业的现状和发展方向，希望中央能够因势利导，研究此事并出台相应的政策，发展中国的轿车工业。

李鹏认真地听完了陈祖涛的汇报，又和陈清泰、薄熙永、李荫寰等人就轿车发展的一些相关问题展开讨论。陈祖涛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李鹏说，你们讲的意见很好，在中央讨论这个问题时，我会发言的。”

第三位汇报对象是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胡启立。胡启立对中国汽车工业也非常关心，1983年夏天，中汽公司在北京农展馆举办第一届全国汽车展览会，展会开幕时，邀请胡启立参加，他不光参加了开幕式，还很感兴趣地看完了全部展览。当时，胡启立边参观边与陈祖涛交谈中国汽车工业的现状和发展中的问题等。让陈祖涛没料到的是，第二天，胡启立又专门给陈祖涛打来电话，对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表示支持。有了以前的这些铺垫，陈祖涛对向胡启立的汇报也充满信心。胡启立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工作很忙，经过和他的秘书预约，在一个晚上，陈祖涛等人到了胡启立的住所。陈祖涛等人先向他汇报了前来的目的，然后详细地谈了中国发展轿车工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发展的具体部署和设想等。胡启立的思想很开放，对发展轿车的意见和思路很赞同，并将此问题放到政治的高度来看待。他说：“汽车进口问题已经不只是方法问题、经济问题了，它还涉及我们民族的自尊心、自信心和民族尊严，成了政治问题了。各国都用自己的轿车，包括印度。汽车工业发展要有战略布局，要有竞争，要在竞争的基础上扶持。你们的意见很重要，我一定把你们的意见带到中央。”

第四个汇报对象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姚依林长期抓经济工作，原来是陈云的助手，在副总理中，分管经济工作。姚依林认真听完陈祖涛等人的汇报后，没有说话，严肃的脸上也没有表情，并陷入了较长时间的沉思。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沉思，陈祖涛等人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陈祖涛事后回忆说：“当时生怕他有反对意见，毕竟中央内部对发展轿车有着不同的意见，而且他是政治局常委，一言九鼎，他要是有不同意见，我们的工作难度就大了。”

过了好一会，姚依林开始提问了，他向陈祖涛等人提了很多关于轿车自身以及发展轿车与宏观经济等方面的问题。陈祖涛回忆说：“虽然当时我们很拘谨，但他的问题考不倒我们，我们这几个都是经济和汽车方面的专家，他提的那些问题，我们早就考虑过。听完我们的回答，他并没有像前两位领导那样明确表示支持，而是说：“好，你们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们先讨论一下吧，我们讨论完了以后再定吧。”

陈祖涛等人离开姚依林家后，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担心姚依林是否会有不同意见。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几天以后，中央在北戴河召开的发展轿车工业的会议就是由姚依林主持的，在这次会议上，姚依林代表中央做出了发展轿车工业的重要表态。

第五个汇报的对象是时任国家经委副主任林宗棠，林宗棠是中国电力、机械方面的专家，20世纪60年代曾担任上海万吨水压机的副总设计师，还担任过国家航空航天工业部部长，现在就分管机械工业。林宗棠是陈祖涛的老熟人，陈祖涛在莫斯科读书时就和他认识，陈祖涛的夫人赵淳媛与朱镕基、林宗棠都曾在东北工业部计划处工作，陈祖涛那时与林宗棠就有工作上的来往。由于在国家经委分管机械工业，所以林宗棠对发展轿车持积极的态度，明确表示支持，并有清晰的发展思路。

林宗棠之后的汇报对象是国家计委副主任黄毅诚。陈祖涛与黄毅诚是老熟人，在工作上联系很多，但彼此之间都是很讲原则的。陈祖涛曾提出在北京发展30万辆轿车，并将报告转交到了邓小平那里。邓小平以及其他很多中央领导都批了意见，但到黄毅诚那里，他却有不同意见，最后把30万辆项目分成了两个阶段来完成。陈祖涛等人向黄毅诚汇报后，黄毅诚并未直接表态，而是说：“这件事太大了，涉及国家的产业政策，我们要认真研究。”

陈祖涛等人在北戴河的汇报持续了十来天。

8月12日，在北戴河一座绿树环绕的别墅里，中央召开会议研究汽车工业，会议由副总理姚依林主持，李鹏、张劲夫、黄毅诚、林宗棠、何光远、陈祖涛、陈清泰等参加会议，会议首先听取了陈祖涛关于轿车发展的汇报。(www.xing528.com)

到会的各位领导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姚依林在会上宣布：

中央决定，中国要发展自己的轿车工业。为了做好这件工作，决定成立国务院振兴汽车工业协调小组，由姚依林、邹家华、段君毅、周子健、陈祖涛5人组成，陈祖涛任办公室主任。会议决定：中国要发展自己的轿车工业，根据中国汽车工业的实际情况，全国建设一汽、二汽、上海三个轿车生产点。在车型及发动机档次上合理分工，一汽生产高、中级轿车，排气量2.0以上；上海生产中级的“桑塔纳”轿车，排气量1.8；二汽生产普及型轿车，排气量在1.3～1.6之间。天津、北京、广州三个生产点从进口轿车散件组装开始，逐步实施国产化生产。除此以外，要严格控制轿车的生产，防止一哄而上。

（陈祖涛口述，欧阳敏撰写《我的汽车生涯》，人民出版社，2004年）

1987年11月13日，姚依林主持召开了国务院振兴汽车工业协调小组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邹家华、段君毅、周子健和陈祖涛，以及黄毅诚、唐自元、林宗棠、吴威力等领导。这是继北戴河会议关于中国轿车发展定调之后，具体落实北戴河会议精神的一次重要会议。

这次会议做出了以下决定：

一、关于小轿车的发展

坚持8月12日北戴河会议的决定，今后轿车生产主要依靠一汽、二汽和上海大众。一汽要抓紧3万辆轿车项目的建设，争取早日出车，近二三年内尽可能地提供小批量产品。二汽要抓紧与国外谈判，谈判中要争取能出口和吸收外资的优惠条件以加快建设速度。上海大众汽车公司要抓紧实现国产化。在全国范围内不再安排新的轿车生产点。

为了限制进口并满足国内急需，目前有些地方，如北京、天津、广州等地可利用地方财力，在已引进的微型车和吉普车的基础上，适当生产一部分变形的轿车和民用吉普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按已与国外签订的合同内容办，不再继续发展。

对于已确定的三个轿车生产点的车型分工，总的原则是近期档次不要重复，从长远来说可以适当交叉。

一汽主要生产排量1.8升以上的中级和中高级轿车3万辆（每年）（包括少量“红旗”），然后依靠“滚雪球”的方式发展到年产15万辆；

二汽生产排量1～1.6升的普通型轿车30万辆，其中2/3争取出口；

上海大众汽车公司生产桑塔纳轿车，在加速零部件国产化基础上，尽快形成年产3万辆生产能力。

会议要求：三个生产点要在生产第一代车的基础上重视自行开发第二代新车型的问题。

（陈祖涛口述，欧阳敏撰写《我的汽车生涯》，人民出版社，2004年）

中国轿车终于得到了起跑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