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计划期间,市场过热,需求猛增,国内轻型车无法满足需要,为平衡市场需求,国家共进口了22.3万辆轻型车,其中轻型货车11.2万辆、轻型小客车11.1万辆,耗资十几亿美元。
为争夺轻型车市场,发展本地汽车工业,各地又一次大批上马轻型车项目,全国轻型车生产厂家达到57家,其中轻型客车厂10家,这还不包括众多的轻型车改装厂和农用汽车厂。客观地看,轻型汽车与社会和民生联系最为紧密,也是当时中国汽车行业最多、最乱的领域。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落后的汽车产业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与挑战。1982年,国家发文限制6吨以下农用柴油车生产;9月,国家经委宣布,南京NJ130型汽车为淘汰产品;同年,全军停止使用NJ230型轻型越野汽车。这两款汽车是南汽捧了几十年的饭碗,现在国家把这个饭碗给砸了,南汽人吃什么?
在最困难的时刻,南京汽车厂另辟蹊径—改装柴油机。当时生产拖拉机用柴油机的扬州柴油机厂也遇到了生存问题,江苏省要求双方开展合作。南汽与扬州柴油机厂都要求生存,时任南汽总装厂技术副厂长朱国璋与扬州柴油机厂谈判,朱国璋说:“你们研发汽车用的柴油机吧,你们研发出来装到我们车上,我们就都活了。”结果扬柴真的生产出了适合汽车用的柴油机。装上柴油机的跃进汽车编号为NJ131。1983年,中央下发1号文件,允许农民买车,NJ131跃进柴油轻卡大批量进入了农村,南京汽车厂又过了一道坎。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和沉淀,南京轻卡业有了一定的技术基础,车型升级换代的要求越来越强烈。日本的轻卡技术世界领先,受中国市场的吸引,日本最负盛名的五十铃公司也希望在中国找到合作伙伴,以便进入中国市场。五十铃与南汽接触后主动邀请南汽专家小组赴日实地考察。南汽方面对日本五十铃的驾驶室技术很欣赏,双方定下合作意向,南汽以优惠的价格购进了日本五十铃的一套驾驶室模具。1986年年底,南汽引进日本五十铃平头驾驶室设计模具后推出改型,从此日本典型的平头车设计进入中国轻卡序列。曾任南汽厂长的李龙天认为:“这次合作使跃进至少领先行业两年的时间,同时也为其他企业引进日本技术提供了借鉴,最终推动中国轻卡完成了第一次换代。”
但对南汽影响最大的还是与菲亚特依维柯的合作。1983年9月,时任中汽公司董事长饶斌率团遍访欧洲、美国、日本等国的主要汽车公司,包括在意大利的都灵考察了意大利菲亚特汽车公司。
菲亚特汽车公司是菲亚特集团旗下最大的经营公司。1978年,菲亚特汽车公司从集团业务中独立。菲亚特汽车公司主营轿车和轻型商用车,拥有菲亚特(Fiat)、蓝旗亚(Lancia)和阿尔·法罗密欧(Alfa Romeo)三大轿车品牌,商用车品牌则有菲亚特(Fiat)。依维柯是菲亚特控股的商用车公司,主要生产公路运输和越野用途的轻型、中型和重型商用车辆,以及客车、特种防卫车辆、民用防护车辆、消防车辆以及发动机,是世界上轮式运输车辆的佼佼者和车用及工业用柴油发动机的最重要制造商之一。
在依维柯汽车公司生产线上,菲亚特公司董事长得意地指着一种造型奇特的轻型车介绍:“瞧,这是我们最新的S系列依维柯轻型汽车。”
饶斌带领的代表团里,时任南京汽车厂厂长李龙天的目光立刻被这款依维柯S吸引住了。与自己生产的NJ130相比,这款车无论是外观造型还是技术水准,都要领先整整一代。
依维柯S系列轻型汽车是依维柯公司1979年6月正式投产的新产品,其基本型为短头驾驶室、2.445升增压柴油机。依维柯S有良好的系列性和通用性,系列产品可由两种发动机、两种变速器、两种车架、一种前后桥、一种驾驶室组装出三种不同轴距,出产载重1.3~3吨共5个吨位级的轻型汽车,主要有基本型、双排座型、三排座型载货汽车、厢式货车、轻型客车和1.5吨军用越野车,共29种型别。
按照当时中汽公司对世界汽车业界的了解,执轻型车牛耳的主要是日本五十铃和美国福特两家,在内部商讨选择引进技术与合作对象时,这两家公司也得到了更多关注。但引进技术和开展合资合作,需要政治、经济、国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公司负责人的个人倾向、爱好、眼光、修养等多种因素综合作用,因此和哪个国家、哪家公司、什么产品开展什么形式的合作,其中大有文章。
1978年,中国首次将眼光投向海外,封闭太久,总想尽快建成现代化,由此出现第一次引进高潮。当时,中央号召全国实现农业现代化,农机部要为洛阳的第一拖拉机厂引进菲亚特公司的拖拉机。菲亚特旗下的CNH是世界工程机械第三大生产商,其农用拖拉机、联合收割机、牧草和饲料机械,以及葡萄采摘机械号称农用机械制造业的领导者。为了争取中国的引进项目,菲亚特公司投入了很多钱,专门为中国建成培训中心。但由于国力承受不了“洋跃进”,所以国家没钱支付一些引进项目,其中就包括菲亚特拖拉机项目。违约也使得国家信誉受到很大影响。在中国政府的暂时困难面前,菲亚特公司选择了理性的姿态。
1983年,饶斌带队出去考察和引进汽车项目时,时任国家计委主任谷牧要饶斌“去意大利看看”。1984年11月22日,中汽公司和南汽再次组团考察菲亚特。在依维柯公司的厂房里,饶斌和李龙天都看上了依维柯S系列轻卡,意大利人的热情和对中国的态度明显要优于不愿意向中国出口技术的美国和日本。回来后,中汽公司和南京汽车厂立刻给国家计委打报告,几经周折,南京汽车厂引进依维柯许可证生产轻型货车项目最终进入了国家“七五”计划。
第一次拖拉机项目没谈成。这一次,意大利人狮子大开口,要把第一次的损失补回来。时任南汽总工程师朱国璋回忆:“我拿到财务分析表一看,脑袋都大了。依维柯轻卡的成本比日本五十铃轻卡高一倍。这么贵,在中国市场怎么卖得出去?又怎么跟引进日本五十铃的厂家竞争?”
时任厂长顾尧天回答:“货车存在成本问题,但客车不存在,我们可以先干客车,再干货车。”
按照当时中汽公司和国家计委的设想,南汽引进依维柯后应该先上卡车,再上客车,由于成本过高,如果先上卡车,势必会出现因价格高而滞销。顾尧天认为,中国市场上不仅缺轻卡,而且更缺轻客,先上轻型客车,再上卡车,避开了先上卡车的风险。
较之美、日,地处亚平宁半岛的意大利与中国的关系要平和得多,在技术的输出上也较为开放。但良好的国家关系只是做成生意的前提,生意场上的价格问题谁也不会退让,双方各持立场、互不退让,谈判数次陷于僵局。意大利人也怕因为多赚几个里拉而把中国人吓跑了,即使谈判中几经讨价还价,最后拿出的条件也很具有吸引力:(www.xing528.com)
第一,在中国生产的产品与意大利国内的同步开发、同步上市。
第二,对在中国开发的产品,意方负责进行15年技术跟踪。在这期间,开发的新技术要无偿转让给中方。
第三,所有技术文件,包括标准,都要出让给中方。
第四,意方向中方提供2.1亿美元的混合贷款。其中1.1亿美元为意大利政府软贷款,利率为1.4%,贷款期限14年,用于购买机器设备,意大利没有的可以向其他国家购买;1亿美元为硬(商业)贷款,利率为7.9%,用于购买汽车CKD零部件。
第五,菲亚特公司免费为中方的300~400人提供技术培训。
南汽对此条件倾向于接受,但还希望意大利方面能再“添”点好处。世界汽车市场竞争激烈,为了早日挤进中国市场,意大利方面咬咬牙,在与中方签订的协议中,又增加了A40—10小型客车及其衍生的4种变型车。
1984年,中意两国政府正式商定,将依维柯项目列为中意经济合作三年计划项目。
1985年3月,意大利菲亚特集团依维柯公司根据中意政府合作协议来到南京,与南京汽车联营公司和南京汽车制造厂签署了依维柯S系列29个品种的轻型汽车的《许可证转让合作项目协议书》。
1985年7月,国家物资局从意大利引进1000辆依维柯汽车底盘散件抵达南京,南汽开始以SKD方式组装依维柯轻型汽车。
1985年9月21日,外经贸部以[特急](85)外经贸技字第463号文件《关于轻型汽车许可证转让和技术援助合作的复函》,批准中汽公司进出口公司为南京汽车联营公司与意大利菲亚特集团依维柯公司签订的《轻型汽车许可证转让和技术援助合同》生效。
1985年10月31日,国家计委发出“关于南京汽车工业联营公司引进轻型汽车制造技术可行性研究的审查报告业经国务院领导批准”的批文。
1985年9月25日,中汽公司在(86)中汽规字第638号文件《关于印发汽车工业第七个五年固定资产投资计划(草案)的通知》中,正式确认了南京依维柯项目。
1986年9月12日,中意双方在北京正式宣布,《轻型汽车许可证转让和技术援助合同》全面生效,南汽正式开始了转型生产。
南汽依维柯项目的建设纲领为年产6万辆轻型汽车、7.5万台发动机,总投资10亿元。意大利政府提供混合贷款2.1亿美元、赠款1091万美元,建设周期为7年。这是“七五”期间汽车行业利用外资数额最大的项目,也是中意合作计划中最大的项目。
1987年7月9日,南汽庞大的生产线上显得冷冷清清,经过生产线旁几个工人一阵忙活,一辆跃进NJ134汽车下线,这是自1958年跃进汽车正式投产以来,南汽下线的最后一辆仿嘎斯型跃进汽车。30年来,南汽累计生产NJ130、230、330、134、135等仿苏嘎斯型跃进汽车共161988辆。
1991年8月18日,南汽新厂生产线组装出了第一台依维柯A4010。1993年,国产化依维柯轻客正式下线。1994年11月21日—24日,依维柯轻型汽车引进项目通过国家验收。1996年1月25日,中意合资的“南京依维柯汽车有限公司”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合资公司揭牌仪式。1997年1月27日,“南京依维柯汽车有限公司”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举行成立大会,合资公司当年产量达到1万辆,第二年达到2万辆。有意思的是,南汽依维柯合作的产品就命名为“得意”。在中国的客运市场上,这款轻型客车以其舒适、快速的特点,成为市场新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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