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X协会来说,只提升员工的个人能力显然不够。X协会的太多策略和理念与众不同。限制商品化的策略,让很多员工在最初难以理解。第六章提到的手工艺合作社拒绝订单,对于合作社的骨干成员来说,无异于放弃赚钱的机会。让员工们理解这一点,需要帮助他们认识到对利润的追逐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反思主流发展模式的缺点。这种意识提升,是通过各种教育形式来促成员工与世界的“对话”而达到的。
X协会对接受外部知识持非常开放的态度。从创办开始,X协会就吸引了不少研究者和实践者的关注。他们过来参访时,经常与协会的骨干成员展开讨论。随着X协会规模的扩大,协会也经常邀请参观者为他们开办讲座。不论是专家学者,还是实践者,X协会都尽可能地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对现有社会结构的剖析往往发生于与外来者的“对话”过程中。一些致力于推动社会发展的学者如温铁军、杨团都曾在X协会举办讲座。这些专家对资本下乡和过度工业化的发展模式有深入的思考,并将自己的观点体现在讲座中。他们对X协会的理念形成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在他们的影响下,结合与市场互动的经验,X协会开始主动采取措施,帮助员工对一些社会现象展开批判性思考。笔者在2012年第一次去调查时,见到了协会统一编写的学习材料。其中有一篇文章是讲述不同形式的合作社的,并特别提到了被大户或企业控制的合作社与真正的合作社的区别。
当时协会以部门为单位,分别学习这份材料。大家在一起阅读、讨论。结合材料里的讲述和之前与帕图打交道的经历,员工们更容易对“资本”进行反思,也就更容易理解X协会与一般企业的不同。
除了这些学者,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实践者也分享了他们的故事。2014年4月,一群年轻人被新招进协会。他们中的大部分曾在城市里工作过。一开始,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像X协会这样的社会组织是做什么的。过了几天,其中一个年轻人对笔者说,他们很高兴在这里学到不少东西。因为有个加拿大华裔女性过来参观,讲到自己来中国租了一块地做生态农业。这个年轻人说:
太有意思了。城里人怎么还跑到我们农村种地?我们自己都不愿意干农活。不过听她说生态种植还有好多其他的作用,我倒是想种庄稼了。
外来专家、实践者的讲座为员工提供了“与世界对话”的机会。真正的对话也会在讲座之后发生。员工会被邀请分享自己的感受并提问。做总结是促进对话的另一种方法。X协会要求员工撰写月度和年度总结。[1]不少员工写下听讲座的感想和收获。这虽然不是与讲者的直接对话,却可以帮助员工们回顾和反思所接受的信息。
意识提升活动的效果难以被准确评价,不过下面的一个例子可以说明部分员工确实有对于发展的不同理解。当一队来访者参观青年农场时,有人问为什么X协会不会开发农家乐。郝大有,这个当时30岁出头的青年农场负责人,回答道:
其实我们考虑过了,但是我们决定先放一放。你知道,不是所有的游客都有素质。如果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扔垃圾,怎么办?如果我们做这个旅游的生意,我们一定要找到和我们有相似想法的人,找到那些真正喜欢和爱护我们农村的游客。
郝大有对生态农产品的一段论述也很有趣:
我们不以高价出售生态农产品。不是因为我们不能这样做,而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这样做。为什么?那些富人已经有了很好的生活,我们不能把所有好的产品都给他们。我们想让普通人买得起我们的生态产品。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将生态农业扩大到3万亩,这样才能真正保护环境。如果只有富人买得起生态食品,3万亩的土地生产的产品也卖不出去。
教育家Friere提出以对话式教育代替灌输式教育。他将对话定义成“个人通过自己所处的世界和他人相遇,并以此可以了解和改变世界”。对话式教育的核心乃是“提出问题”,让被教育者主动思考,反思自己和他人的关系以及自己的价值。X协会对员工的教育方式很像“对话式教育”。员工通过协会的平台得以服务农户,得以接触到社区外的专家学者。这是与他人相遇的过程。这个过程会引导人们反思自己在世界中的存在方式和价值,发掘自己对生活和社会的疑问。员工们通过自己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以及与同事、外来参观者的交流,不断产生新的思想,逐渐塑造社会经济的意识和理念。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