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商品化中的“另类”指“生计拒绝窄化为‘财富/收入’单一物质层面与纯粹经济视角下的生产,而是同时包括‘生态、生活、生产’在内的立体脉络与丰富内涵”[8]。“另类”与波兰尼意义上的“嵌入”具有相似意义,另类商品化是农村社区对市场侵蚀的“自我保护运动”,可以通过关联绿色食品、环境保护、社区发展等议题吸引特定消费者,帮助农民拓展市场,反作用于生计建设。其最终目标是将生计发展嵌入到社会、生态和环境目标中。然而,另类商品化想要实现这个嵌入性目的却面临很多挑战。
互助组成员对修建新房的态度体现了文化价值的嵌入之难。与青田利用传统民居吸引游客、培育村民的文化自信的目标相反,互助组成员更希望自己住上红砖和水泥建的新式住房。一方面当地许多人住的老式房屋年代较久,需要修缮。另一方面,村里家家户户盖新楼,村民们有攀比心理。我曾问互助组组长:“城里人喜欢你们旅馆的老房子,如果大家都盖新房子,城里人不愿意来了怎么办?”组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人来,我们也要盖!”于是,在春熙村,游客对传统泥砖房的浓厚兴趣,与村民们对新式住房的迫切需求形成了鲜明而意味深长的对比。
生态价值的嵌入之难体现在大部分村民并不响应青田对生态种植的推广。青田宣传生态种植的砂糖橘和蔬菜具有价格优势,且少用化肥农药能够降低成本并保护生态环境。但是,除极个别村民外,大部分村民担心生态种植会有产量下降的风险。有村民表示:“虽然他们说能卖个好价格,但是到时产量少或者产不出来怎么办?而且价格贵,买的人能有多少呢?”
社区凝聚力的嵌入之难表现得尤为突出。一个简单的例子是村民与互助组之间的张力。青田在城市出售的生态农产品,以及游客到村购买的土特产,往往经由互助组成员从各家村民手中收购。社工们觉得对于这八个受教育程度不太高的妇女来说,他们在这一过程中被“赋权”,并获得了自信。城市的农产品商店的负责人认为:“阿姨们在收菜时做了非常仔细的工作,检查产品的质量,而且没有报酬”。(www.xing528.com)
然而,其他村民则指出她们重点收购自家和亲友家的农产品,“很自私”。即便互助组成立了社区基金,曾用于慰问老人和修缮村中厕所,村民们还是不买账。这种不公平感似乎在贫穷的家庭中更为明显。一个未参与互助组的妇女说:“这八个妇女是村干部秘密选出来的,因为她们和村干部有亲戚关系。”笔者调查,互助组成员确实是青田的工作人员经过走访,根据一系列标准确定的。“是秘密选出来”的指责是这个妇女自己“构建”出来的,用于解释为何自己被排除在旅馆互助组之外。这个妇女患有慢性疾病,几乎没有工作能力。她有三个未成年的女儿,全家都靠她丈夫打零工为生。她的贫困状况可能使她更渴望获得经济利益,对被排除在旅馆互助组和农产品销售之外更加敏感。类似的指责在村民中还有不少,表现了未参加项目的村民的不满。
参与项目的成员之间亦有张力的存在。生产梅精之前,青田的工作人员曾讲明此次为试验性质的生产和销售,因销售渠道有限,计划只有手工农产品制作小组参与,互助组暂不参加。但这种提醒并没有奏效。当互助组听说后,也开始准备自行制作类似产品。手工农产品制作小组的尝试性生产只用了三十多斤原料,产出十瓶左右的成品。而互助组则用了一百多斤原料,制作了近四十瓶成品。由于工艺原因,互助组的成品质量不达标。然而青田不忍心看到互助组成员的辛苦白费,最终答应帮助互助组将产品作为果酱而非水果精华销售。青田对首次生产的风险有预估,因此计划较为谨慎。然而,按照青田工作人员的说法,互助组的成员却存在侥幸和投机心理——不顾计划盲目自行生产,而且产量较大,增加了青田的销售负担,同时给刚成立的手工农产品制作小组带来竞争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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