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芳德中药铺：一个民国时期的乡村名医

林淑英

民国年间鸾凤乡双门村有一家“芳德”中医药铺，主人何芳德不仅经营中草药，还坐堂看病，用中草药治好了许多乡亲的病，是当时光泽西路有一定知名度的乡村郎中。

其父何秋颢是清朝末年的举人，后因改朝换代回到鸾凤乡大坡村虎跳自然村当了一名私塾先生。何芳德1905年出生，年幼时随父亲读书写字，受家庭熏陶，他也渐渐地成了一个有文化的人。父亲去世后，他跟母亲迁居到双门村居住。一次，母亲生病，陪伴她去寻医问药的何芳德对郎中号脉问诊以及药铺里的器物充满了好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回来后，问这问那，有时学着郎中的样子给母亲把脉。以至于长大后有一天他把想当郎中的心愿告诉母亲，问母亲是否同意时，母亲一点也不惊奇，因为芳德小时经常为她把脉的情景一直历历在目。母亲见儿子有志向，二话没说就应允了。

从此，何芳德一边看药书，一边跟民间的一些郎中学习，收集土药方；一边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跟药师进山采集草药、收集标本。那时山高林密，原生态的森林里，有着无数的宝藏。他进山到野外摘药，经常要受到山区林中多变的天气和隐匿在草丛间虫蛇的威胁。不久后，他基本掌握了当时村庄周围草药的种类和分布情况，摸清了全村及周边村庄草药资源“家底”。一开始，他开的“芳德”中医药铺，只是卖卖中草药，后来他掌握了看病的医术，慢慢地自己也能坐堂看病了。结婚后，他与妻子高华喜一个吃苦好学，一个勤劳贤惠，夫妻俩在双门村盖起了一栋200多平方米的两层木质楼房，有了这栋楼房，他的“芳德”中医药铺也越做越大。有时，药铺人手不够，他妻子会帮他一起称药抓药。闲暇时，他自己便切切中药，磨磨切药的铡刀。那时，大部分的药材是从江西南城和抚州进的货，因为双门隔壁的杉关村就有通往江西的道路。就这样，何芳德又是看病、又是调货进药，又是采药卖药，药铺经营得红红火火。当时是双门村仅有的一家药铺，周边的村庄也不时有病号前来寻医问药。

一个秋雨潇潇的傍晚，一位患痢疾的病人，高热不退，虚脱昏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家属上门请何芳德时，是哭着跑过来的。何芳德立即上门就诊，一看病情危急，为了让病人用上疗效最好的新鲜草药，他嘱咐其家属将灶火燃起，水烧开，他自己则不顾夜色即将来临，更不惧瓢泼大雨，背起篾篓跑着进山采药。半个多小时后，他背着一篓的草药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一身湿透了还不算，脸上、手上多处被荆棘划破，穿草鞋的脚上全是烂泥浆。就这样，这位村民得救了，连续服了几包中药后痊愈。

一个下雪结冰的冬夜，一位村民请何芳德去给他高热不退的刚过周岁的儿子看病，一听是幼小的生命需要拯救，他不顾疲劳，马上起身，带上医具药物就出门了。一路上雪花纷飞，屋檐的滴水都形成了冰柱，从热被窝里出来的何芳德冷得直哆嗦。因出诊及时，孩子得救了，可何芳德却因此患上了伤寒感冒，吃了一个星期的药才日渐好转。

据说，何芳德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很会营造宽松的就医环境和氛围。一个六月天的中午，一位脸色铁青，说话音色低沉的男子顶着炎炎烈日来到他的药铺，男子说自己腹胀难耐，是个即将离开人世的人了，他到药铺不是看病的，而是在家吃不下午饭，来找何芳德询问后事的。他一进门就唉声叹气，何芳德与他寒暄几句后，又闻到他口中气味浊重，心里就有数了。他一面为男子打扇子驱热宽慰他，一面劝说让他配合检查，求生的本能让该男子对何芳德言听计从。之后，何芳德对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我仔细开几副中药给你吃就好了。实际上，当时这男子的病不轻，为了让这个心理素质较差、性格胆怯又懦弱的人看到生的希望，何芳德故意对他轻描淡写。何芳德把自己的医术全部亮出来，帮他诊治。当男子服完第五副药时，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一个月后身体已经和常人差不多了。该男子感恩戴德要宴请何芳德，被他婉拒。在诊治过程中，何芳德会按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病人做心理疏导，给病人足够的信心。(www.xing528.com)

据今年61岁的何芳德的长孙何树林介绍，小时候自己跟奶奶出门，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了，遇见奶奶的熟人，总是听到夸奖爷爷的话，说他爷爷是个好人，不但帮人治病经常不收钱，给病人饭吃，还会把一些草药挖到自家的门前屋后种植，方便乡亲采摘……每当听到这些，何树林对爷爷的敬重之情都会油然而生。

何树林小时候听奶奶说：有时，严谨认真的爷爷会把采来的草药，先熬一碗自己喝下去做试验，以防伤害了别人的性命。此外，他还给有兴趣的村民讲解中医药方面的知识，就像免费办培训班一样，毫无保留地告诉人家。他还教奶奶学切脉，奶奶健在的时候能说出浮脉、沉脉、迟脉、数脉等很多种脉象，但奶奶说，那很难学，她也没真正学会。她只是认识许多中草药及它们的药用价值，一些常见病的药方她也能配，头痛脑热、伤风感冒之类的病她也会看。还说爷爷虽然医术好，但没有赚到很多钱，一是他经常不收穷人的钱，不收小病号的钱；二是你只要听到“草药先生不养家，半夜还在路上爬”这句光泽古话，就略知一二了。

何芳德一生都在不断研究、探索，他希望有更多的人能了解中医药，让越来越多的人受惠于中医，把中医传承发扬下去……如今，何芳德的长孙女、曾孙女也都是学医从医的人，就连他的长孙何树林闲暇时也爱钻研中医药知识，学习中医养生。这也许是受祖辈潜移默化影响所致。

何芳德去世后，因他的子辈没有继续经营他的“芳德”中医药铺，他使用过的医书、药用工具等有些被他家后人赠送给其他药铺，有些被变卖，还有些在十年浩劫中被查封收缴，唯独一块猪肝色刀石至今还被他的后人收藏着。

注 作者工作单位为光泽县公安局，系何芳德的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