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包容与低门槛：相对于其他一线城市，深圳城镇户籍含金量较低？

这些年轻人对深圳几乎众口一词的评价是：它是一个包容的城市。他们认为，在深圳不需要依凭关系、出身等前置性条件，只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就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乃至梦想。在听到他们对深圳的这些赞美时，我立刻想起最近刚看过的一本书《繁荣的真谛》。该书作者美国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教授路易吉· 津加莱斯在这本书的“序言”中写道，“对美国来说，我是一名外来移民，逃离意大利，是因为那里根深蒂固的不平等制度。移居美国，在于意识到这里能够比我的祖国给自己带来更加光明的未来。到美国后，现实也没有令我失望”。他说：“我终于来到了这样的国度，梦想的边界不再依赖于我认识的人，而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能力。”现在，那么多来到深圳的年轻人，也有和津加莱斯当时相同的看法，顿时使我对深圳刮目相看，我觉得应该剖析一下“双创”的“深圳现象”。

深圳的包容，首先体现在进入门槛低。这从与中国其他一线城市的比较中可以看出。在中国的一线城市，所谓进入门槛，主要是指落户条件。一位考生提到，深圳的落户条件比北京、上海低。但实际的数字似乎并不支持这个说法。截至2016年上半年，深圳的常住人口为1 137.89万人，其中户籍人口400万人。在深圳的常住人口中，有不少来自中国其他城市，包括北京、上海以及海外留学回国人员，他们符合落户条件，但他们因为各种理由未落户。也就是说，在北京、上海和广州，未落户的常住人口绝大多数是因为不符合落户条件，然而，在深圳就不尽然。比较发现，在这4个一线城市中，深圳城镇户籍的含金量是相对最低的，这不是相对于北京、上海和广州，而是相对于深圳的非户籍人口，所以，是否持有深圳城镇户籍，在深圳不像在其他一线城市那么重要。大家都很清楚，试图在北京、上海发展的年轻人，户籍实在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它关乎一系列福利和许可。或者说留在或去到北京、上海发展的年轻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那一纸户籍。这本来就是一个异化，是不应该发生或应该消除的东西。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在4个一线城市中，深圳具备户籍制度改革的最好条件。

“深圳给我们一种归属感。”这是一位曾在香港大学就读本科的考生对深圳包容性的理解。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有了归属感，你就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愿意为它付出、奉献。深圳是一个年轻的移民城市，它的年龄基本和其常住人口的平均年龄（35岁）相同。所以，几乎所有生活、工作在深圳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来到这里，其中有着创业梦想的青年才俊占有不小的比重。他们志同道合，就必然产生聚集效应。就像产业聚集进而产生溢出效应，其中必有学习效应的作用一样，人才聚集的学习效应将产生更大的溢出。他们或在学习中取长补短，共同发展；或在合作中成为一个团队，殊不知，团队创业是今天的创业不同于早年的一个重要特征。人才的聚集为团队创业创造了不可多得的条件。一群有归属感的年轻人扎堆在一起创业，并且是内含着创新的创业，试想，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理由不迅速成长？

“深圳给我们空间和机会，也容忍我们的失败。”几位考生都如是说。表1是近3年来，深圳、北京、上海、广州以及全国的GDP增长率。一个城市的发展空间和机会，直观地体现在经济增长上。近3年来，深圳的经济增长领先于全国的平均增长水平，在4个一线城市中也居于榜首。深圳创业创新的机会和贡献体现在这个更高的增长率中。如果说在前些年主要依靠投资驱动增长时，某地的增长率高，不一定能够这么说，那么，对于转型中的经济体或深圳这样的经济体而言，这恰恰表明，创业创新已经成为增长的新动力。或者说，转型对于中国的大部分城市是压力，挑战大于机遇，那么，对深圳而言则是机遇大于挑战。除了可以从总量上看发展空间和机会，还可以从结构，主要是产业结构的角度看发展空间和机会。(www.xing528.com)

表1　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及全国近3年GDP增长率（%）

是否能够容忍创业者失败，其实是在讲人们如何看待创业这个选择，以及精神力量在创业中的作用。2015年，我带EMBA学生去以色列游学回来后，写了一系列文章，介绍那里的创业创新。在以色列，可以观察到的一个重要现象是，进军高科技领域，成立一家新创公司，已经蔚为年轻人的一种时尚和追求，几乎成为标准职业道路中必走的一步。尽管在以色列，创业成功的概率也是很低的，但只要尝试过，努力过，失败也是值得的。这就不难发现，精神力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通过改革和制度设计，使创业创新的环境更加有利于创业者、企业家的试错，一方面会激励更多人愿意出来试错，另一方面也会提高他们试错为“对”的概率。由此，就将壮大创业者和企业家的队伍，促进就业增长、经济增长，乃至社会的全面进步。如果深圳的创业者认为，这个城市能够容忍他们的失败，这就说明，这里已经形成了有利于创业创新的文化氛围，创业创新精神已经融入这个城市的精神之中。

其实，这些年我也经常来深圳，自以为对它的发展有所了解，但这次访谈的结果还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向几位考生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深圳的创业创新环境在变得更好，还是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或是变得不如以前了？他们的回答是变得更好了。从宏观上看，这个答案是有支持依据的，因为全面深化改革有助于创业创新环境的改善，深圳当然亦是如此。一位考生则以深圳房价上涨说明这个向好趋势。我说，房价上涨不是在提高进入门槛吗？他和一些深圳人一样，并不认同这个说法。首先，深圳和其他一线城市不同，有着更多的“小产权房”，它的租金是相对低廉的。再加上政府提供的廉租房、公租房，对于初来深圳者而言，找一个价格可以接受的栖身之地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北京、上海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其次，他们认为，商品房的较高价格是产业结构调整、升级的一道屏障，保证高附加值产业才能在这里生存与发展。这个说法以前在上海也有。但高房价与高附加值产业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简单，而且，一旦产业结构是“两头尖”的话，那么，收入结构也会“两头尖”，这对一个城市来说，是极不可取、必须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