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张家口洋货市场竞争

当高阳的纺织品进入新的市场，就要参与市场份额的竞争。不容置疑的是，20世纪10年代中国布的总需求是上升的，高阳市场扩张最好的证明就是在张家口经营实例，它清楚地揭示了高阳土布战胜洋货赢得市场份额的过程。

地图4.2 蚨丰号和汇昌号的外庄分布

说明：●蚨丰外庄分布图

■汇昌外庄分布图

高阳商号在张家口的第一个外庄于1915年设立。在两年的时间内，高阳土布成功地击败了日本货^[191]，占据了主要的市场份额。张家口作为喀拉干（Kalgan，为张家口的蒙古名，闻名于外国商人中。——译者注）是连接北京和内蒙古桂花城（今呼和浩特）的铁路上的一个重要站点，它是内蒙古地区一个重要的交易中心，同时还是一个西北商队聚集的地方，这些商队准备将货物运送到黄河上游的山西和甘肃地区。19世纪后期，天津作为通商口岸开放后，张家口的边界贸易明显地增长起来。当1860年后洋行进入天津时，它们遭遇了一个较大的难题：天津不像南方的通商口岸一样是一些传统出口商品如茶、陶器和真丝的重要交易中心，北中国可出口的商品很少。为了促进天津通商口岸的发展，洋行竭力寻找可出口的商品，最终把天津发展为出口北部和西北边界地区的产品（主要是羊毛）的中心。边界地区的游牧部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自给自足地以放牧为生，到19世纪末才开始将他们兽群的副产品大批地拿到市场销售。由于游牧人很少使用现金，因此几乎所有的交易都是物物交换的形式，用羊毛交换中国制造的产品。羊毛出口的稳定增长也促进了棉布类产品的需求扩张，张家口，以及后来的边界城镇成为重要的布匹交易中心。^[192]民国初期，高阳的企业家们看到了边界市场的商机，开始通过在张家口设立外庄来促进产品的销售。

三井洋行（Mitsui Bussan）是日本一家最大的贸易商行，它较早的进入张家口市场，并取得了成功。当三井洋行在张家口的市场份额开始下降时，它委托石田秀二分析张家口的棉布市场，想找出衰退的原因。石田当时的报告称，俄国十月革命造成跨西伯利亚的铁路切断，大多与外蒙古和西伯利亚的交易要经张家口，从陆路到库伦，再到蒙古和西伯利亚。高阳商人进入张家口市场，标志着他们向华北（河北、河南、山西）以外地区第一次扩张的开始。他们在张家口市场取得的巨大成功鼓励他们进一步向边界地区扩张。1916年在更接近山西北部的包头建立起外庄，1917年在新疆的哈密也开始设立外庄。

张家口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发展成为一个主要的棉纺织品交易中心。在最初几年，英美的粗布和斜纹布几乎主宰着当地的市场。不久日本开始闯入该市场，日货以低廉的成本将其他的洋货挤出市场，1917年时，日本货占据80%—90%的市场份额，总价值达198万海关两。

1916—1919年间，张家口的布匹市场由于外蒙古和西伯利亚地区贸易量的增加而迅速扩大，然而，高阳商人大批进入该市场后，日货的市场份额下降到25%以下。日本商人的贸易地位十分凄凉，就连日本在该地区居于领导地位的贸易商，东洋纺织株式会社也把它在张家口的外庄关闭了。(www.xing528.com)

高阳土布在张家口市场同时与国内和外国现代工业的竞争中居于领先。石田认为，高阳土布的竞争力在于低成本。他特别强调高阳的商号几乎不承担任何税收和交通费用，而这是国家政策有意鼓励国货的结果。由表4.1和图4.1可以清楚地看到，高阳布比国内和国外的同类产品的价格都低，有足够的能力来垄断市场。石田的结论中预测，张家口的市场将继续增长，他警告日本的生产者和进口商，如果不采取立即的措施对付高阳的优势，市场很快就会被由河北的织工生产的产品所统治。

表4.1 张家口的价格比较

图4.1 张家口市场的市场份额

备注：下面的部分代表洋货的市场份额；中间部分代表上海货的市场份额；上面的部分代表高阳货的市场份额。资料来源：石田秀二：《张家口棉布贸易》，三井文库，1919年4月，第14页。

高阳商人在张家口市场的经历可以清楚地证明，20世纪20年代之前，乡村作坊有能力与现代工业的电动织机竞争。然而，随着20世纪10年代末20年代初，中国国内生产的扩大，以及日本投资者在中国沿海城市建立更多的纺织厂，高阳的低成本产品的价格优势逐渐消失了。整个20年代，机线供给的增加导致其价格下跌，进一步造成原色棉布价格的下跌。^[193]鉴于这种情况，高阳商人不能再依靠低成本来参与竞争，他们也不得不寻求其他的措施，他们开始把目标转向专业化产品市场，格子布、条纹布、花色布及人造丝和人造丝混合织物渐渐成为他们生产的主流产品。

在转向专业产品市场竞争的过程中，高阳土布继续与洋货进行抗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中国现代棉纺织工业的迅速发展使纺织品进口的结构发生了重要的变化。20世纪20年代中期，洋货进口商也把进口的重点从低支棉纱转向织成品，而且在织成品项目中，也从原来居于主要位置的原色粗布、细布向色织和印花织物转变，尤其偏重由高支棉纱织成的布。这种转变是对国内棉纺织厂生产低支棉纱以及粗布、细布的能力扩张的应对。^[194]因此，随着高阳产品向高端市场的运动，其竞争的主要对手依然是同时转变产品系列的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