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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谷声:荣家女婿、盐业掌舵者、电影院股东、遗志传承者

时间:2023-05-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族中长者向雁峰推荐谷声,言其持重淳朴,忠实可靠。从此谷声过继雁峰,举家来到成都。谷声对盐业生产和运销坚持一年两次算账,全权委托各号掌柜经营。抗战胜利后,荣家在四川开办申新纱厂,荣德生的女婿李国伟多次到严家,与谷声谈入股融资,并邀请他参与引进捷克bata 公司制鞋生产线在武汉建厂。谷声也是四川新民电影院的主要股东。雁峰去世后,谷声继承父志,遵守遗言,遍求孤本,整理古籍,刻印售书,以饷后学。

严谷声:荣家女婿、盐业掌舵者、电影院股东、遗志传承者

严谷声(1889—1976),名式诲,字谷声,又字谷生、谷孙、谷荪、榖孙,渭南县(今渭南市临渭区)孝义镇孝义村严家巷人。十八岁入成都继嗣严雁峰,随父习文经商,后接管严家生意,为贲园书库主人。他是民国著名藏书家、古籍版本学家、编辑出版家、古籍目录学家、金石书画鉴藏家,成都中医师同业公会理事长,四川省文献整理委员会委员,国史馆顾问

严谷声像

谷声幼年在孝义生活读书务农,尤喜园艺光绪三十二年(1907),严雁峰感觉家中盐业事务繁多,劳心费力,年逾半百,且无子嗣,遂从渭南严氏家族中选择可造之人,以承继家业。此时谷声已18 岁,娶了孝义赵家之女赵和平杨虎城妻子谢宝珍在赵和平家中长大,赵家供其读书学习)为妻。族中长者向雁峰推荐谷声,言其持重淳朴,忠实可靠。从此谷声过继雁峰,举家来到成都。谷声虽已过上学年龄,仍入成都存古学堂修业。雁峰还亲授诗文医学,传授经商之道,指导刻印典籍,为其书斋取名“时过学斋”以示警励。在雁峰的精心培养下,谷声一边刻苦读书,一边整理古籍,一边熟悉盐业。在父亲好友张森楷、宋育仁、廖季平等的教诲下,谷声博览家藏古籍,学识日渐增长。这些都为他日后接替父亲继续建设书库、扩大善本书籍藏量,整理刻印典籍书目打下了基础。

谷声接手家中产业后,严家盐井和运销不断收缩,剩下盐井30 多口,运盐船100 余艘,经营范围以四川当地沿江沿河城镇的销售网络为主。抗战期间,由于华东华中被日本军队控制,海盐生产主要供应日占区,无法进入内陆,给四川井盐、火盐提供了新的经营市场,川盐产量随之增加。严家的盐井加大生产,运销收入可观。谷声对盐业生产和运销坚持一年两次算账,全权委托各号掌柜经营。由于他家经营盐业几百年,家中几间房子存满了盐号账本。谷声重点经营“彝好堂”药店、“镐乐堂”书店,并入股建成面粉厂(大股东无锡荣德生)、成都申新纱厂(主要是荣家资金)、成都启明电灯公司。在经营药店上,谷声延续家传,注重医生培养,凡在彝好堂坐堂的医生,都要研读严家刻印的医书。药材坚持原产地采购,自家炮制。聘请四川中药材专家韩伯庆做药店掌柜,谷声也时常到药房坐诊。书店“镐乐堂”设在成都桂王桥西街,由书店掌柜负责经营,以销售严家刻印的书籍为主。严家印书是传统木刻工艺,纸质优良,刻板清晰,用墨考究,是当时的珍品。每当新书印出后,喜好者争相购买,很快售罄。民国三十年(1941),作家老舍居于成都的一个重要理由,是此地有出售木刻书的书店书摊。

刻印的渭南严氏孝义家塾丛书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严谷声编的音韵学丛书

抗战后期,江浙资金不断入川。应荣家之邀,谷声入股“建成”面粉厂,所用小麦均从北方购买,磨出的面粉白亮筋道,供不应求。面粉厂成为成都许多有名饭店的定点供应商。抗战胜利后,荣家在四川开办申新纱厂,荣德生的女婿李国伟多次到严家,与谷声谈入股融资,并邀请他参与引进捷克bata 公司制鞋生产线在武汉建厂。严家只投资了纱厂,没有入股武汉鞋厂。谷声参与投资成都启明电灯公司,后来因亏损没有回报。谷声也是四川新民电影院的主要股东。严家还经营一家当铺,每年也有一定收入。严家土地存量很大,按照雁峰意愿,不断变卖,用所得资金全部搜购书籍。成都解放时,土地仅剩3000 余亩。严谷声还与陕西城固康氏兄弟交好,康心之是中央银行四川分行经理,康心如创办有美丰银行,严家的资金基本存储于上述两家银行。

左二为张大千、左四为严谷声、右三为罗新之、右二为张比德、右一为张心智

严谷声喜欢园艺,在成都北郊天回镇严家墓园旁,创办了一个“北山农场”,进行了一些实验性品种的引进和种植。农场占地50 余亩,旁边是30 余亩地的严家墓地祠堂。“北山农场”匾牌是于右任题写。农场东南有房屋十几间,一个亭台,一池荷塘,依山傍水,绿色葱茏,风景优美。谷声在园内种植了从陕西、甘肃、新疆、云南等地引进的蟠桃柠檬苹果柚子、广柑、西瓜哈密瓜葡萄等,还从浙江奉化引进了水蜜桃进行培植、繁育、嫁接和改造。他还与常居四川的外籍人员和在外留学人员有联系,华西医科大学的加拿大教授常去农场,交流园艺知识;华西医科大学的方述宣、张林钊留美期间,带回了美国的大萝卜品种,使农场种植多样化。民国二十七年和二十八年(1938—1939)陕西武功农学院组织了几批学生到北山农场进行教学实践。谷声在北山农场还养了老虎、藏獒、猴子等,张大千等经常在此与他谈古论今。农场成了张大千写生作画的好地方,不少名作从这里产生。民国后期,农场被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及驻军占用。

雁峰去世后,谷声继承父志,遵守遗言,遍求孤本,整理古籍,刻印售书,以饷后学。贲园书库修建之初,即考虑防潮通风。四壁除窗户外还有通气孔,室内空气流畅;地基用三合土处理,潮气不能从下侵入;四壁厚实,库内温度恒定;书架书柜用料讲究,内放樟脑,不遭虫蛀。库内有管理人员五六人,经年累月,寒暑无间,用手翻书,以保几十万卷藏书无灰尘、无虫蛀、无鼠耗、无水渍、无霉烂。

淳化阁帖》内吴湖帆的题跋

谷声聘请镌刻高手,在严家院内开设渭南严氏书坊,刻、印、装、藏,自成一体,数十年所刻书籍,均以精善著称。刻书作坊在严家院内西侧,有十个名刻匠,其中以陆吉山刻字最佳,章士钊对他评价最高。印刷房、装订房在贲园书库东南方,常年有四五人印刷,二三人装订,成品书部分存入书库,部分由谷声向学术单位、著名学者赠送,其余的送“镐乐堂”出售。“好刻古书,椠本流布海内外”是时人对他家书坊的评价。国史馆、华西协和大学、四川大学、四川省图书馆都有他的赠书。他还通过西南基督教会宋诚之,华西协和大学张凌高、方叔轩等将丛书捐赠给苏联、欧美学术界。苏联列宁格勒图书馆、莫斯科大学图书馆、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均收藏了严家丛书,并回赠图书,发函致谢。苏联还以斯大林名义签署感谢信。(www.xing528.com)

谷声和父亲雁峰在渭南严氏书坊中,亲自点校、编纂、刻印,严把纸质、字迹、印刷,留下了许多精校善本和多种著述,使不少古籍善本、珍本赖以广泛流传,成为蜀中近世私家刻书的杰出代表。他尊父亲好友张森楷为义父,留张在严家整理藏书,编订目次。民国十二年至民国十三年(1923—1924),森楷经手过目全部藏书,按照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导出古籍分类方法,分别列目,校订编辑。编纂《贲园书库目录》15 卷,撰成《贲园书库目录辑略》。对库存书目,每本都标注卷册、版本、纸色,登记在册,以防散失,并把整理古籍的知识传授给严谷声。从建库到书目整理,共13年,谷声全程参与,对古籍版本、纸色、册数、品种、年代、刊地在肉眼观察,手感触摸,鉴别谬误上有较高的造诣。他将父亲倾力校勘的医学书籍镌刻为《渭南严氏医学丛书》,有《金匮要略浅注方论全编》《伤寒条辩》《温病条辩》《金匮伤寒论》《本草逢原》等5 种,34 卷,百余万字,受到医学界的高度赞誉。

从民国初年起,谷声聘请龚向农、向楚、林山腴以贲园所藏书籍为蓝本,为《渭南严氏丛书》校勘了《音韵学丛书》《梦溪笔谈》《严氏家训》《四书》等大批精刻善本,还有《文献通考》23 部,《梦溪笔谈》宋乾道本26 卷,其中《音韵学丛书》先后刊刻32 种230 卷,集唐宋以来音韵学之大成。谷声还了解历代典章制度、各地风土人情、名人掌故逸事,在整理古籍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使贲园书库成为学者博览研学的场地。廖季平对“公羊”“榖粱”经学深有研究,晚年在贲园坚持著书,手稿存于贲园。宋育仁参阅贲园藏书,编纂出史学价值较高的《四川省通志》和《富顺县志》。林思进重修《华阳国志》、向仙桥编纂《四川通志》都得益于贲园藏书。民国二十三年(1934),谷声校勘镌刻雁峰编纂的《渭南严氏孝义家塾丛书》和张大千题写书名的《渭南严氏精刻善本目录》,成为藏书的精品。谷声与文化名人广泛交流,自雁峰后30年间,藏书由11 万卷增加到30 万卷,收藏全国地方志达到2800 余种,整理古籍百余种,雕版3 万多片,500 多卷,藏品之多、品位之高可称私家藏书之最。民国三十二年(1943)于右任为贲园书写雁峰的自撰楹联:“无爵自尊异书满室贲园圣地,不官亦贵其富莫京文化客栈。”贲园书库有成都“天一阁”之誉,被誉为“蜀中古籍珍藏之宝库”。

谷声成了蜀中的文化名人。张森楷、廖季平、宋育仁、周雨林等常住贲园研究学术。书法家于右任、沈尹默、谢无量,国画大师张大千、张寒杉、谢雅柳等常到贲园献艺泼墨。屈武、邵力子、章士钊、关麟征、蒙文通、陶亮生、杜斌丞、叶圣陶等,以同辈、同乡、同学、好友身份常在书库借书,贲园成为“文人学士艺术家之乐园”,严家一时被称为“陕西会馆”。民国二十六年(1937),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北平沦陷,张大千携家辗转沪、港、桂,次年夏来到成都,谷声腾出北院20 多间房屋,为大千及子女、大风堂工作室随行勤杂40 余人安排食宿。将小客厅辟作画室,用楠木为张大千制作巨型画案。民国二十八年(1939),为躲避日机轰炸,谷声和大千两家人一起在青城山的上清宫和天师洞住了一年多。民国三十年(1941)至三十三年(1944),大千去敦煌临摹壁画,回川后在严家进行了预展。谷声还变卖田地,资助大千在提督西街公开展出敦煌巨作,轰动了中国文化界。当时的政界、学术界、文化界、教育界名人罗文谟、龚向农、向楚、林山腴、程芝轩、张凌高、蒙文通等撰文助阵。大千家人在春熙路、商业街绸缎庄的花费,也常记在严家账上。大千离开大陆去台湾,将家中的孩子托付谷声管教。

张大千作的馈鱼图,上有严谷声、严庄的题跋

谷声丁年入蜀,致力古籍整理,不惜重金保存祖国珍贵文化遗产。民国中期多次拒绝美国、日本等国文化商人和古董客的利诱,终使藏书得以保全。民国十九年(1930),东京文禄堂向他收购所藏地方志,重金利诱让其搜购四川各城镇户口簿籍,他愤然回绝。民国二十年(1931),时任国民党行政院长孙科到贲园看书,以修国史之需,欲以200 万元购买贲园藏书,并许以国史馆副馆长之职。谷声遵父遗愿,“易产求书,整理国故,以饷后学”,不敢言卖,婉言拒绝。并承诺贲园之门随时洞开,供学界查阅研究。民国二十年(1931)冬至二十一年(1932)初,严谷声被城防司令部黄一民软禁一月有余,要求交出5 万卷善本藏书。他宁舍万金,不弃一卷,在社会各界的呼吁下,并通过杨虎城从中说情,被敲诈3 万元后才放出。民国二十一年(1932)冬,国民党二十八军某团长又将谷声软禁到灶君庙,再次勒索钱财。当时,华西协和大学教授朱少滨建议出外躲避。民国二十四年(1935),谷声在苏州求教章太炎,请太炎为“音韵学丛书”作序。在北平藏书家王晋卿家中居住时,结识了傅心畲、傅增湘、郑孝胥等。与张大千结伴游览华山,得到邓宝山、张学良、杨虎城的接待。民国三十二年(1943),美国哈佛大学曾以五十万美金,欲收购其所藏2800 余部地方志,被他断然拒绝。民国二十九年(1940),张大千介绍四川省参议黄锡成在严家居住,黄提出借阅《淳化阁帖回家研究,同时将宋版《淮南子》一同借去。半年后谷声向其索要,黄不归还,还把谷声儿子严贞善关起来。新中国成立后,《淮南子》在刘文辉部师长罗亦群家中发现。《淳化阁帖》自宋以来流传有序,黄锡成骗走后一直不知去向。2013年,国家文化部以450 万美元从美国人安思远手中购回,存放在上海博物馆。淳化阁帖有吴湖帆题词:“官帖簃图,毂孙道兄以收藏宋拓淳化帖祖本三卷,贾师宪悦生堂旧物,明季归孙氏閒者轩者,凡六七八三卷,皆右军书,为海内阁帖之冠,己巳冬日,属图册耑,吴湖帆并记于四欧堂”。四川解放前,国民党军政要员张群、黄季陆、朱家骅、杭立武等分别来劝谷声携带书籍赴台或赴港躲避。谷声以各种理由一一婉谢,没有离开成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谷声将贲园藏书全部捐献国家,共计30 余万卷,其中善本5 万余卷,自刻木版3 万多片,珍贵书、画、碑、帖文物数千件,每件藏书上都钤有《渭南严氏藏书》之印。周恩来通过邵力子致函严谷声,对他家收藏和整理古籍的事业表示敬重和揄扬。毛泽东后来对木刻印书也感兴趣,想设立国家木刻委员会。章士钊(中央文史馆馆长)推荐严谷声,谷声给章士钊写了中国木刻的源流和渭南严氏刻书目录等有关情况,后因其他原因,没有入京赴任。

张大千为谷声画的四幅速写,有谷老上台造像、严谷老顺受图、严谷老求则得之图、谷老抽烟状。

张大千为严谷声作的东坡笠屐图轴

严谷声外号严老坎,虽拥有万金家资,但不浪费一文,除购书和接待客人舍得花钱外,其他很抠门。家中小孩买鞋,一般要能穿三年。于右任爱吃家乡饭,谷声请成都的陕西商铺厨师,为其制作油塔、扯面。谷声家宾客较多,常去成都有名饭店点菜,后来饭店有了严公馆菜单。谷声对客人朋友,大气舍得,有困难全力资助,也得到朋友的诚恳相报。民国二十九年(1940),张大千为谷声画了四幅速写,有谷老上台造像、严谷老顺受图、严谷老求则得之图、谷老抽烟状。民国三十四年(1945),张大千为谷声作四幅通景西园雅集图屏。民国三十六年(1947),张大千为谷声作东坡笠屐图轴,上有谢无量、严式诲、林思进等人的题跋,有张爰、大千居士、无量、林思进、渭南严氏、严式诲等钤印。严谷声长子严贞善(1914—1960)光华大学毕业,先在四川遂宁县基层做税务员,后考入国民政府财政部,继调国民政府监察院审计部,再派驻四川省钱粮管理处,新中国成立后任四川省化工厅总会计师;二子严贞敏四川大学毕业,民国时期在国民政府最高法院供职,新中国成立后在最高法院做谢觉哉的秘书。长女严贞纬(盛媛)华西协和大学毕业,画家,张大千的弟子。

张大千为严谷声作的西园雅集图屏

严谷声给章士钊提供的严家刻书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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