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数量分析视角

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以生产关系为主要对象的一门理论经济学。它在研究中应该坚持对经济的质的规定性的分析，阐明新的社会经济制度的性质、结构、发展的方向以及它拥有的巨大的优越性。因此，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深入地研究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体系，揭示它的复杂的内在联系与运动规律，为此它就必须要坚持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分析方法——科学的抽象法。应该看到，现有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教材，在对社会主义经济结构所进行的理论分析，就其广度与深度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对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过程的分析可以说还有待于深入，特别是人们还未能搞清楚有计划商品经济的内在的本质联系；对于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机制及其客观规律也有待于做出有说服力的理论阐明。因此，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还有必要进一步运用马克思主义科学抽象法，来加强政治经济学理论分析的深入性和理论体系的严整性。同时，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定量分析也是十分重要的。这是由于：

第一，定量的分析能够更确切地揭示生产关系的性质。前面业已说明，对生产关系的社会本质的阐明，数量分析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数量分析可以用于对生产关系的量的规定性的阐明。对于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的广泛领域，这种量的规定的阐明是十分必要的。例如，就所有制领域来说，人们有必要对社会主义社会所有制结构进行数量分析，阐明各种不同性质的所有制要素的比例及其发展与演变的趋势，也有必要分析全民所有制纯收入的国家占有与企业占有的比例关系及其发展与演变的趋势，分析农村承包经济中的集体占有、个体占有的比例关系及其未来的发展与演变。此外，还有必要分析多样形式合作经济的占有关系的结构及其发展与变化的关系。

应该看到，传统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缺点在于，它假定一个纯之又纯的社会主义，和使用一些内容单一的简单范畴。如它满足于社会主义公有制范畴，而不去进一步分析公有制的结构和不同的占有主体在纯收入分配中的数量。社会主义国家的实践表明，初生期的社会主义并不是纯之又纯的，而是带有不完全的特征，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某些方面和环节也往往带有中间性和过渡性，即表现为不同的生产关系的结合。如社会主义社会的所有制就是以公有制为主体，但又存在私有制的残余。社会主义公有制也不是单一的，往往具有复合的性质（或表现为多样公有制形式的结合，或表现为公有制中包孕有个体占有，甚至国家资本主义性质的占有），例如以家庭联产承包为特征的我国农村集体所有制，甚至是现阶段的全民所有制都是表现为多样的占有关系的结合。生产关系的这种性质表明，人们有必要分析占有关系的内在结构和构成要素之间的量的关系。可以说，没有生产关系的量的分析——即使不需要有数值那样的精确分析，也必须有比重的分析——就不可能有对生产关系的更确切的、定性的分析，特别是不可能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大量存在的那些具有过渡性与中间性的生产关系的性质做出有说服力的论证。

第二，对社会生产力的研究需要有定量分析。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紧密结合生产力来研究生产关系，揭示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发展和演变的规律。对生产力的研究牵涉到生产的物质技术方面，它要阐明物质技术要素的结构、性质、能量、生产率。对这些物质技术关系的理论阐明，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搞清楚它的数量规定性，因而这一领域的研究中定量的分析不仅是不可缺少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

第三，考核经济效益需要有量的分析。以最小的劳动耗费获取最大的使用价值，即提高经济效益，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应该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线。经济效益问题，除了对社会主义经济效益的性质，提高效益的作用、方法等的说明需要定性的理论分析外，有关经济效益的计量方法与指标体系（包括实物指标与价值指标），在很大程度上都属于数量分析。在有关经济效果这样的主要经济学课题上，人们有必要抛弃那种只从事理论阐述而不重视计量方法的传统做法，应该大大加强对有关计量经济效益的数量分析方法的阐述，使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给人们以理论武装，而且也教会人们从事实际运用的具体方法。

第四，对社会经济运行机制的研究需要有量的分析。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要研究生产关系的运动规律，还要研究生产力的运动规律（在政治经济学这门学科所要求的范围内，即研究生产力的要素结合的一般规律，而不是各项生产力要素的具体规律），以及社会主义经济活动运行的机制和规律。社会主义经济活动的运行机制大体包括：（1）社会主义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过程的内在和外在要素的相互关系；（2）企业和个人的经济活动的内在和外在要素的相互关系；（3）社会主义再生产过程的内在和外在要素的相互关系。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中，上述经济关系表现为物质产品的消耗（包括生产的消费和生活的消费）与补偿关系和生产过程价值的耗损与补偿关系，即既表现为一个物质产品的运动，又表现为一个价值性的运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有计划地发展，正是在人们自觉地控制与调节社会主义经济的各种（宏观的与微观的）运行机制中实现的。由于上述社会主义经济的运行是与物质产品、价值物的运动、消耗与补偿的状况密切相关的，因而对这一过程的阐明除了要有定性分析外，定量分析更是十分重要的。

社会主义国民经济持续、稳定增长与协调发展，乃是社会主义经济运行机制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这里，可以举出有关国民经济稳定增长的机制中的数量研究的主要方面：

第一，社会总产值与积累率的数量关系。积累是扩大再生产的源泉，积累的规模决定了社会扩大再生产的状况，因而积累率与经济增长率（社会总产值增长的百分比）之间存在着某种数量的关系，但积累率又受着消费基金的制约。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深入研究实现社会主义国民经济稳定与持续增长的各种经济要素的数量关系，并用数学方程式来加以表示。例如：

式中：A表示积累率；

m表示总产值；

Δm表示总产值的增加量；

c表示消费基金；

Δc表示消费基金的增加量；

ΔⅠ表示新增就业量。

上式表示积累率与影响积累率的因素之间的函数关系。

第二，经济增长与消费增长的数量关系。

第三，经济增长与社会生产两大部类增长的数量关系。

第四，经济增长与交通的扩大的数量关系。

第五，经济增长与第三产业的增长的数量关系。

第六，经济增长与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的数量关系。(www.xing528.com)

第七，经济增长与流通中货币增长的关系。

以上论述表明，社会主义国民经济的运行牵涉到总产值，国民收入的积累与消费的分配，Ⅰ、Ⅱ、Ⅲ产业的比例关系，人口及人口增长率，年就业增长量，资源状况，技术与科学水平等一系列的经济要素，它们之间存在着互相制约的关系。只有在某种特定的要素结合方式（包括要素之间的特殊的数量关系）下，才能实现社会主义经济的顺利发展，即出现国民经济的稳定、协调和持续增长。揭示上述社会主义经济运行机制，也就包含着对上述诸因素之间的数量关系的阐明。在进行上述复杂的数量关系的分析中，现代数学分析方法，包括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的方法论的成就，都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综上所述，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指导人们自觉调整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科学，作为一门指导人们去合理组织生产力要素的科学，作为一门指导人们正确控制和调节社会主义经济运行机制，促使社会主义经济健康地运行的科学，一句话，作为一门指导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经济学，它决不能单纯地从事定性分析，决不能排斥和摒弃定量研究，而应该对定量分析有足够的重视，并将它和定性的理论分析有机地结合起来。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创立科学的政治经济学时，主要的着眼点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质的规定性进行理论分析和对资本主义经济形态进行历史的与逻辑的论证，以充分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榨取剩余价值的本性。马克思的经济学说的这种性质和特点，是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以前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肩负着推翻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的无产阶级，迫切地要求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做出理论阐明，迫切地要求有科学根据地揭示资本主义这一文明制度的剥削本质，破除庸俗经济学家对资本主义的粉饰，揭露这一制度的致命的矛盾，阐明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过渡性质、它的必然灭亡和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客观规律。这就决定了马克思的经济学说要将重点放在质的分析上，放在生产关系的定性分析上。正如列宁所说的那样：“凡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看到物与物之间的关系的地方（商品交换商品），马克思都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12]

如果说基于同上理由，马克思主义以帝国主义时期资本主义经济的新情况的分析，也要着重于质的分析，要揭示资本主义腐朽、没落和必然灭亡的命运与社会主义革命前夜的来临，那么对于业已取得革命胜利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来说，则需要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能够指引伟大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基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的历史任务和迫切的实践要求，人们就有必要把社会主义经济的质的规定性和量的规定性结合起来研究，当前特别是有必要加强数量的分析。但这种加强不应该是把经济学的一般原理加中国的例证方法，简单地改为经济学原理加有关数字例证的方法，而应该是利用各种有效的数学分析工具（包括微分方程、矩阵、线性规划、统计方法等），数学模型方法（包括借鉴当代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发展起来和使用的一些数学方法与数学模型），特别是借助控制论、系统论和信息论及其他的当代自然科学方法的新成就来分析社会主义的经济关系、经济活动和经济过程，用各种数学形式来尽可能确切地表现出社会主义经济的数量关系及其发展变化的趋势。

如果说当代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凭借他们在几十年的研究中发展起来的一套数量分析的理论与方法，能够做到在一定范围内预测市场行情，指出经济的发展趋势，并据以制定各种反危机的国家资本主义的调节措施，通过对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两个方面进行调节和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调节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使当代西方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实用化趋势为资产阶级经济学提供了实用价值，那么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又为什么不可以发展一套科学的数量理论与方法，来分析社会主义经济的运动和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服务呢？我认为，只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通过对科学的数量分析工具的掌握与应用，依靠电子计算机这一现代计量工具，人们完全能够对社会主义经济的各种宏观的、中观的与微观的过程、方面和环节做出详尽的剖析，并能对社会主义经济运行中的内在矛盾的发展状况，以及解决诸矛盾的方法、措施的作用、效果给以科学的说明和做出可行性的评价。这样，政治经济学就能真正成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强大理论武器，成为更加富有实践性的科学，从而政治经济学也就能更好地完成新时代赋予它的新的使命，并获得新发展。

【注释】

[1]原载《求索》1986年第3期，又见《社会主义经济理论新探》，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341页。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339～342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76～580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44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261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98页注（32）。

[8]森岛通夫等：《价值、剥削和增长：从现代经济理论看马克思》，英国麦克劳-希尔出版社，1978年。

[9]萨缪尔森：《工资与利息：一种对马克思经济模型的现代解剖》，载《美国经济评论》1951年第12期。

[10]萨缪尔森：《理解马克思的剥削概念：马克思的价值与竞争价格同所谓转化问题的概述》，见《现代国外经济学论文选》第三辑，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05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89页。

[12]《列宁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