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浩繁的古籍是古代学术文化的宝库,要打开这座宝库,单凭兴之所至地去涉猎翻阅,那是事倍功半难有成效的。唐代的目录学家毋煚曾认为:如果没有分类编次、叙明源流的目录书,要想得到知识,那就像孤舟漂荡在大海上,小鸟想要高飞冲天,精卫鸟衔石填海和夸父追日[75]般地难以达到目的,而如果有了目录书,其结果则是:
将使书千帙于掌眸,披万函于年祀,览录而知旨,观目而悉洞,经坟之精术尽探,贤哲之睿思咸识,不见古人之面,而见古人之心。[76]
毋煚认为目录书使人们对古籍能“知旨”“悉洞”,进而对古籍和各种学术思想达到“尽探”和“咸识”。汉代学者王充希望人们不要墨守章句,而要博览古今、畅通大义,成为“通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的“通人”[77],那么如何才能做这种“通人”呢?他在另一篇中谈到这种门径说:
六略之录,万三千篇,虽不尽见,指趣可知。[78]
这正说明目录可使人得到读书的门径。所以清朝学者江藩曾直接指出这一作用说:
目录者,本以定其书之优劣,开后学之先路,使人人知其书可读,则为易学而功且速矣。吾故尝语人曰:目录之学,读书入门之学也。[79]
《书目答问》的撰者张之洞也提出过“四库全书,为读群书之径”[80]。
近代目录学家余嘉锡先生素以“读书博”著称。他钻研《四库提要》五十余年,撰成《四库提要辨证》二十五卷。余先生在该书序录中就自承:“余之略知学问门径,实受《提要》之赐。”他还对陈垣先生说过:“他的学问是从《书目答问》入手”[81],可见目录书之能指示门径。
这种指示门径的作用具体体现在小序、题解和附注上。有的目录解题对图书提出了一己的评论,如《四库全书总目》论《旧五代史》说:“是书文虽不及欧阳,而事迹较备。”论《宋史》说:“自柯维骐以下,屡有改修,然年代绵邈,旧籍散亡,仍以是书为稿本,小小补苴,亦终无以相胜,故考两宋之事,终以原书为据,迄今竟不可废焉。”[82]类似的评论,比比皆是,对于读书与治学提供了一些参考资料。
有的目录书在一种图书或一类图书之后往往附以片言只语,涉及读书门径和图书的用途,如《书目答问》正史类注补表谱考证之属下便附注说:“此类各书为读正史之资粮”,在李兆洛的《纪元编》下又附注说:“此书最便。”这些说法虽然有些过分或过时,但至少可供参考。有些学者的读书记更可以从中了解到他们如何治学,从而取得借鉴。
对若干图书有了简括的了解后,不仅可以比较顺利地担当起图书资料的参考咨询工作,辅导读者,向他们提供需用的图书,而且也可以初步地帮助一些研究者,推荐备选图书,节省他们的翻检之劳。
因此,目录学知识和目录书对于读书和治学是能发挥它所具有的作用的。
由于目录学知识和目录书具有上述的一些作用。因此历来学者对目录学都给予了极大的重视。从刘向以来,历代有许多著名学者都亲自参与目录书的纂集工作和目录学的研究工作。如西汉的刘歆,东汉的班固、傅毅,三国时魏的郑默,晋的荀勖、李充,南北朝时的王俭、阮孝绪,隋的许善心,唐的毋煚、敬播、李延寿、释智异,宋的晁公武、陈振孙、郑樵、王应麟、马端临,明的杨士奇、焦竑,清的黄虞稷,钱曾、纪昀、孙星衍、黄丕烈等人都是在目录学方面卓有成就的学者。其中如释智异是最早概括目录学作用,提出个人见解的一人,他在《开元释教录》序中曾说:
夫目录之兴也,盖所以别真伪,明是非,记人代之古今,标卷帙之多少,摭拾遗漏,删夷骈赘,提纲举要,历然可观也。[83]
清代学者王鸣盛在所著《十七史商榷》卷一首条即标举目录学的重要性说:
目录之学,学中第一紧要事,必从此问途,方能得其门而入[84]
他在卷二《汉艺文志考证》条中又引当时学者金榜的话说:
不通汉艺文志,不可以读天下书。艺文志者,学问之眉目,著述之门户也。
卷七《汉书叙例》条更进一步强调说:
凡读书最切要者,目录之学。目录明,方可读书,不明终是乱读。
这些议论,不免有偏激、夸张和片面性的地方,对目录学的地位和作用,没有给予恰如其分的评论;因为目录学终究只能起一种辅助作用,而不能视为学问的极致。但是,从他的议论中也可以看到当时重视目录学的风气。
与王鸣盛同时的著名学者钱大昕在他所著的《廿二史考异》卷五中、赵翼在《廿二史礼记》卷六中都有《三国志》裴注引用书目专篇。这一方面体现他们利用目录学知识为研究《三国志》和裴注提供了方便,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对目录学的重视。
乾嘉时期的另一史学家杭世骏还认为目录书可以补史传的缺漏。他说:
经籍之设所以补列传阙漏。班固不为冯商立传而《续史记》则志于艺文;刘昀不为刘蛻立传而《文泉子》则志于经籍。[85]
近代目录学家余嘉锡先生强调利用目录学著作中解题里的论断来“辨章古人之学术”的重要性,所以,他也认为:
目录之学为读书引导之资。凡承学之士,皆不可不涉其藩篱。[86]
学者们对于目录学的种种见解和不同形式的实践活动,表明了他们重视目录学的态度,也反映了目录学在推动学术工作上的重要作用。
【注释】
[1]《昭明文选》卷三八任彦异《为范始兴作求立太宰碑表》注引《七略》语
[2]《汉书·艺文志》
[3]《七录》序(《广弘明集》卷三)
[4](清)卢文弨:《钟山札记》卷四
[5]余嘉锡:《目录学发微》七《目录学源流考》上
[6]《汉书·艺文志》兵书小序
[7]《汉书·艺文志》序
[8]《太平御览》卷六一九引《七略》
[9]《汉书·艺文志》兵书小序
[10]《尚书·多士》篇周公对殷贵族说:“惟殷先人,有册有典。”
[11]《韩非子》:“先王寄理于竹帛”;《墨子》:“书之竹帛,镂之金石,传遗后世子孙。”《晏子春秋》记齐景公对晏子说:“昔吾先君桓公予管仲,孤与谷,其县十七,著之竹帛,申之以等。”这些记载可证用帛起于春秋战国,竹帛并称说明二者并用。
[12]马王堆汉墓中的“遗策”简上最少的只写两个字。武威出土的《仪礼》简上有多至一百二十三个字的。
[14]《初学记》卷二一引《桓玄伪事》记桓玄于东晋末曾下令说:“古无纸,故用简,非主于敬也。今诸用简者,皆以黄纸代之。”
[15]旧例小题在上,大题在下,即篇名在上,书名在下。后来的线装书中还有沿用此例的。
[16]《汉书·艺文志》序
[17]《汉书·艺文志》序
[18]《三国志·吴书》卷二〇《韦曜传》
[19]《晋书》卷三九《荀勖传》
[20]《苏魏公谭训》共十卷,有清道光刊本
[21](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三二
[22](清)章学诚:《章氏遗书》外篇卷一《信摭》.
[23](清)朱一新:《无邪堂答问》卷二
[24]张舜徽:《广校雠略》卷一《校雠名义及封域论·论目录学名义之非》.
[25]张舜徽:《广校雠略》卷一《校雠名义及封域论·论目录版本校勘皆校雠之事》
[26]张舜徽:《广校雠略》卷一《校雠名义及封域论·论目录版本校勘皆校雠之事》
[27]余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
[28]《昭明文选·魏都赋》注;《太平御览》卷六一八“读书”作“读析”
[29](清)汤纪尚:《槃文乙集》下
[30]余嘉锡:《四库提要辩证》序录(www.xing528.com)
[32](宋)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二十八
[34](宋)郑樵:《通志·艺文略》
[35]叶昌炽:《藏书纪事诗》
[36](宋)周密:《齐东野语》
[38]《文澜学报》第二卷第三、四期
[39](唐)刘知几:《史通·书志篇》
[40]残本四卷见《图书馆学季刊》第3卷
[41](清)法式善:《陶庐杂录》卷四18条
[42](清)叶名澧:《桥西杂记·丛书》
[43]《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二三,子部杂家类
[44](清)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三
[45]缪荃孙:《艺风藏书续记》
[46]《四库全书总目》卷123杂家类杂编之属按。(清)李调元:《童山文集》卷三《函海后序》中也主此说。
[47]《中国丛书综录》不计佛学、新学丛书在内,尚有2797种。
[48]《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馆刊》第三期(1932年4月)
[49]《出三藏记集》卷二
[50]《章氏遗书》卷十三、《章氏遗书·补遗》
[51]北京图书馆藏有钞本。1955年5月群联出版社曾印《医藏书目》(附《疹子心法》,收入《中国古典医学丛刊》
[52]《方志月刊》第7卷
[53]梅文鼎(清)为其所著历学书62种、算学书26种各撰提要而成。
[54](清)章学诚:《校雠通义》内篇一《校雠条理第七》
[55]《皇览》久佚,清人有辑佚一卷
[56]《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四,子部、类书类小序
[57]刘文典:《三余札记》卷一
[58]佘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
[59]佘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
[60](宋)郑樵:《通志·校雠略》
[61]《晋书》卷三九《荀勖传》
[62]《隋书经籍志》
[63]余嘉锡:《目录学发微》五《目录书之体制三·小序》
[64]《四库全书总目》卷八五史部目录类一《直斋书录解题》条
[65]姚名达:《中国目录学史》中以郡斋与直斋划属《中经新簿》与《七志》同一系统.
[66]《四库全书总目》卷八五史部目录类一《直斋书录解题》条
[67]方厚枢:《从目录学入手》(《光明日报》1963.3.6)
[68]杨殿询:《谈谈古籍和古籍分类》(《北图通讯》1979年第一期)
[69]关于当时图书总数,记载多有不同,《汉志》说“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广弘明集》引《七略》说“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九卷”、《论衡·案书篇》说:“万五千篇”、《抱朴子》外篇自叙说:“万三千二百九十九卷。”当以万三千余卷为近似。
[70](宋)郑樵:《校讎略》《编次必谨类例论》
[71](清)叶名澧:《桥西杂记·藏书求善本》
[72]余嘉锡:《古籍读校法》(讲义排印本)
[73]余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
[74]陈垣:《通鉴胡注表微·校勘篇》
[75](唐)毋煚:《古今书录序》说:“苟不剖判条源,甄明科部,则先贤遗事,有卒代而不闻,大国经书,遂终年而空泯。使学者孤舟泳海,弱羽凭夫,衔石填溟,倚杖追日,莫闻名目,岂详家代?”(见《日唐书经籍志》)
[76](唐)毋煚:《古今书录序》(见《旧唐书经籍志》)
[77](汉)王充:《论衡·超奇》
[78](汉)王充:《论衡·案书》
[79](清)江藩:《师郑堂集》
[80](清)张之洞:《辎轩语》(《书目答问》附)
[81]陈垣:《余嘉锡论学杂著》序
[82]《四库全书总目》卷四六史部正史类二
[83](唐)智异:《开元释教录》序
[84](清)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一《史记集解分八十卷》条
[85](清)杭世骏:《道古堂文集》卷六《两浙经籍志序》
[86]余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之意义及其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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